周瑞华昨天说完那番话后,心里难得有些后悔。
他这人打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不是个温情细语的性子,对待感情向来冷漠粗暴。
这是头一次拒绝了一个人后,竟然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无关私人情爱,只是觉得自己那样做有些不妥,毕竟除了第一回见面,她也没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
好像有些杯弓蛇影了。
周瑞华悄悄瞄了姜晓穗一眼,见她只和俞丹丹说话,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又忍不住暗搓搓地想,这女人气性好大。
他无奈地朝姜老爷子道:“年关将近,县里决定一切从简,表彰仪式不办了,由公社为姜晓穗同志发放证书。同时也让社员们看看,鼓励大家向姜晓穗同志学习,坚决与坏分子斗争到底,扞卫国家财产利益。”
大会堂里坐着密密麻麻的人,此时都静悄悄听着周瑞华讲话。
坐在后边的人没听清,交头接耳地向前面几桌的人打听。
延迟了一会儿,社员们才一声高过一声地附和:“请领导放心,一定向姜晓穗同志学习。”
“姜晓穗是个好同志,今天早上还救了差点掉进荷塘的谢知青呢。”
“谢知青……咦,谢知青人呢?回去了?咋这么早回去……”
周瑞华亲手将见义勇为证书颁发给姜晓穗,同时递给她一把热水壶和一个保温杯。
下边立刻爆发出惊雷般的掌声。
在一片掌声中,姜晓穗领着三位领导上桌吃饭,她爷爷、二爷爷、村支书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起作陪。
周瑞华本来在想姜晓穗生气的事,这会见到姜武林,便跟他聊起竹编和春季广交会的事。
姜武林嘻嘻哈哈地打着太极,一会儿说春耕忙,一会说手生不好做,就是不给正面答复。
周瑞华拿姜武林没办法,他是公社副书记,但不喜欢以势压人,寻找老匠人这事暂时陷入僵局。
姜晓穗边和俞丹丹说话,边注意周瑞华的动静。
见他吃瘪,心里很是高兴。
该,叫你居高临下,叫你瞧不起人。
姜晓穗同时为二爷爷的智慧惊讶,这小老头见了他爷爷那是张嘴就怼,啥难听话都往外说。
可这会对上周瑞华,却很有分寸地绕来绕去,主打一个求生欲。
姜晓穗看热闹正高兴,斜对面的男人忽然偏过头,直白地接住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突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此外还有点莫名的慌乱。
周瑞华匆匆瞧了她两眼,撇开头去,桌上这么多人再没其他人发现他的目光短暂停留。
宴到中途,庄梅梅走过来,怯生生地盯着周瑞华。
姜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他尽可能和蔼地说:“梅梅丫头,你来这边干啥?大人们说话呢,回你自己那桌去。”
庄梅梅咬着红唇,瑟缩地看了眼姜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周书记,我有话对您说。”
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责备起这个没眼见力的丫头。
不,她不是瞧不明白,她八成是故意的。
庄家人全是坏种啊。
周瑞华放下筷子,眉眼冷清,语气还算温和:“你有什么事?”
“我的事很重要,想单独对您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梅梅丫头,别胡闹!”桌上一位伯伯直接沉了脸。
庄梅梅此刻被勇气驱使,凛然拒绝道:“你们全都向着大队长,当然不让我说话。周书记,我是工农兵大学的学生,我有重要的事向您汇报,请您给我一分钟时间。”
伯伯气得脸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