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颜不挪腿,王芬说:“怎么,不服气?”
康颜压着略有呜咽的嗓门:“王老师,能不能…能不能写检讨不扣学分?”她深吸口气,“我、我想拿一等奖学金…”
王芬打量她:“连课都不上宿舍都不回还想拿一等奖学金啊?”她嗤笑摇头,“这是学校的政策规定,你要是有意见,自己找院领导说话去。”
更年期的女人,总容易把话说薄说利,说得越能刺痛人她越开心。王芬说,她女儿要是跟她这样,她就扫她出门了,一个女孩夜不归宿,这叫什么?这叫不自重!
康颜一直没哭,可[不自重]这个词从王芬嘴中吐出来,康颜终于被伤得体无完肤。
她眼角掉落几滴滚热的泪,不再听王芬的训,径自转身离开,王芬拍桌子吼她权当听不见,反正院校没规定不听训也要扣学分,哪怕王芬横一脚多扣几分,她也无所谓了。
光脚了哪还会惦记有没有鞋呢?
康颜下午去超市帮工,张姐坐收银台盯着坐小吧台的张磊磊写作业。小吧台专做廉价奶茶,没什么人买也就废置了,张磊磊体格不够,小短腿悬老高,挺腰抻脖子吃力写字。
康颜套上袖笼问:“磊磊为什么不进里屋写?这里写多憋屈啊?”
张姐狠狠剜磊磊一眼:“这瓜娃子到里头根本就不看书,找同学借了巴掌大的小漫画偷偷翻到看。”
磊磊被她骂得一哆嗦,笔握得更紧了。
康颜整理货架,张姐问:“你的脚啷个儿回事撒?走路跟掰子一样。”
康颜笑了笑:“没事,就是崴了脚有点疼。”
康颜搬起一箱面包,沉默做事,张姐哐哐当当地收钱找钱,突然听康颜问:“张姐,你当年为什么离婚啊?”
张姐叹了口气:“那个豁皮的,不是个东西,嫌弃我黄脸婆,跟个婊|子鬼混,所以跟他离了婚。”
康颜说:“你一个人养磊磊不累吗?”
张姐笑了:“累啊,哪里能不累撒?我起步的时候更累,现在好多了。”她叹着气笑,“唉,几个人活的不累哦,还不是一样都活到,也冒见啥子人跳长江跳大楼的,毕竟大家都过得一个样,好不好坏不坏,也就是一辈子的事,有啥子过不去呢?”
康颜也笑:“是啊。”
几十年而已,能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
许永绍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长江蜿蜒远去。
他的心思随渡轮飘远,沉默着靠上桌沿,伸手从笔筒抽出钢笔,点点桌面。江水被渡轮翻涌,溅起白沫儿,许永绍眯眼望下去,仿佛能听见水花啪啪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