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醒再去,眼睛揉红,带着哭腔些!”安儿叮嘱两句,自己也起身,麻利地收拾起了床铺桌子。
见没人搭理自己,王熙凤悻悻,哼一声,自己数着张数把一夜的“战绩”收拢好,发现竟然还多了两张,想一想,一头一尾的都撤了下来,自己收好。
然后将二十一张《往生咒》和那一套生麻孝衣放在一处,站起来伸个懒腰,又在屋里打了两趟拳,活动开了筋骨,这才坐到梳妆镜前,让安儿给她梳头。
今儿要开始穿似是而非的孝,所以选了一件纯白的丝罗素衣,发髻上也不做丝毫装饰,只用衣衫的同色丝带绑住——毕竟在宫中,公然为自己的祖母披麻戴孝,那是不吉利的。
如儿红肿着眼睛带了人来伺候了王熙凤洗漱。
早饭端上来,王熙凤也只喝了两口米汤、再漱了两口清茶,便推开哽咽着说“吃不下”。
看看准备妥当,王熙凤带着安儿和夏守忠,去了承恩殿。
除了年节大事,太子妃莫氏一般都只在偏殿接受东宫嫔御们的请安叩见。
今日不过是一个小小承徽的私事,自然算不得大事,是以竹青仍旧只引着众人进了偏殿,按位次坐好。
太子妃在上头坐定,温和地看着众人:“都挺早的。”
以李良娣为首,众人一起给太子妃请安。
“都坐吧。”太子妃吩咐众人坐定了,先转向梅若芹,含笑道,“恭喜梅承徽,太子很满意你的服侍。
“今晨令人来通知我,擢了你的品级为良媛。”
一言出口,众人色变!
只刚承宠,便擢了一级?!
尤其是李良娣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太子妃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又换了神情,带着一丝关切忧心,看向李良娣:
“爇姐儿的脾胃可好些了?听说昨儿晚上上吐下泻的,太子都惊动了?”
和恪郡主学名沈爇。可每每唤起来,像是在咒这姑娘“弱”一般,所以李良娣不爱叫这个小名儿,只称封号“和恪”。
顾良媛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李良娣,脱口而出:“又惊动了太子?这样严重么?”
李良娣简直羞忿欲死,涨红了脸,咬了咬嘴唇,方辩解道:“倒也不严重,就是贪嘴凉着了些……”
说着,万般不乐意,也只好向一直面色淡淡的梅若芹微微起身致歉,“我不知道昨儿夜里太子爷会点了你服侍,只是一时慌张了……
“底下人不懂事,非闹到了你那里去,是我管束不严了……”
梅若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连回礼都没有,点头道:
“良娣姐姐的下人的确不懂事,硬闯了我宜秋西殿不说,还把太子爷的亲侍庆海公公推了一跤,磕破了鼻子。
“这等失礼,太子爷以为小郡主情况危急,寝袍、散发、赤足,便要奔去西池院。
“还是庆海公公不顾流血的鼻子,拉着太子套上了鞋履,才令太子爷不至于划伤脚底。”
太子妃闻言大怒,伸手一掌狠狠拍在面前的长案上:“李良娣!你是否要给此事一个交代!?
“既是和恪并无大碍,你那下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这般混账无礼?
“若是因此损伤了太子爷的玉体,你那下人担待得起吗?你李氏担待得起吗?
“因自己贪嘴而致病,令父母忧心也就罢了,若是竟然令父亲受伤,你难道想让和恪顶着不孝的罪名过一辈子吗!?
“你究竟是怎么当这个母亲的?!”
原本静静看戏的王熙凤,一句一句地听着太子妃把这件事上升到了这样的高度,不由得在心里轻轻地啧了一声:
谁说太子妃只是宽厚的?
她心里可是明镜儿一样,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