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桌面上的东西依旧整洁得不像话,所有的试卷书籍都被整理得十分整齐,书面上一丝褶皱也无,跟旁边的人一比,认真学习态度良好的标签就跟长在脑门上似的,撕都撕不下来。
唐窦几人去的早,食堂里人还不多,唐窦和徐继明连队都不用排,直接就买好了自己的饭,两个人找位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唐窦又坐回了昨天的地方,徐继明还没问,自己就先解释说这里的风景还不错。
徐继明瞅瞅窗外锃光瓦亮的阳光和底下觅食蚂蚁似的人流,似懂非懂地往嘴里塞饭。
赶紧吃饱才是正事,吃饱了才有力气赏风景。
然后又偶遇了昨天的两个姑娘。
唐窦嘴里的饭一噎,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瓶水,唐窦斜眼看去,可不就是一上午都没跟自己说过话的林泽么,唐窦十分有骨气地把水一推,扭头继续吃饭。
林泽在心里无奈地叹一口气,将餐盘往桌面上一搁,伸手拧开瓶盖,又将水给递到唐窦面前,唐窦这才伸手接过水,仰头喝了两口,把自己的餐盘往里一推,将外面的位让给了林泽。
林泽坐下以后接过唐窦喝过的水仰头喝了两口,咕噜咕噜的喝水声落在唐窦的耳朵里,不知怎么的,竟是异常响亮,硬生生把嘈杂的食堂声给压了下去,还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耻,恼得唐窦偏头瞪他一眼,林泽一脸无辜,顺手又给唐窦夹了个大鸡腿。
一场莫名其妙的别扭,在还没来得及被人察觉的时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好。
餐桌下,林泽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
饭后唐窦又被林泽给带回了出租屋,理由是家里有空调,趁着离上课还有点时间,两个人还能美美地睡上一个午觉。
唐窦向来是个享乐主义,能够让自己舒服一点,自然不会选择让自己受罪,在狐疑地瞅了林泽两眼以后,实在没找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把心里的那点子疑惑跟拍灰尘一样拍散,颠颠地先去了浴室。
这么热的天气,人在三十多度的环境里走动,汗水跟坏了的水龙头似的不住往外流,就算是不洗澡,在凉水里泡泡也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好歹还记得林泽的嘱咐,没开全凉,多少掺了一点热水,虽然没有那么爽快,偏凉的温水浇在身上也十分熨帖。
唐窦本来没想过再来林泽这里,自然也就没备上换洗的衣裳,有了昨天的经历,虽然细说起来有点糟糕,今天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穿上明显不合适的衣服,黑色的皮带吧嗒一扣,还能在大厅里四处晃悠,去冰箱找饮料喝。
就是苦了林泽,身子本来就热,火炉子烧的太旺,细长的壶嘴突突地往外冒水蒸气,看着在自己面前到处乱晃,唇红齿白,笑起来跟只小狐狸一样眯着眼的唐窦,心底也燃起一团陌生的火焰。
被这么内外一夹击,就是从北极运来的冰山都得化成一池缱绻的春水,涓涓细流欢欣鼓舞地围着唐窦身边绕,野花一朵接一朵盛开,被沁着凉气的水珠一沾,更是馥郁芳香。
林泽拿了一条干毛巾来给唐窦擦头发。
夏天天气热,人容易贪凉,唐窦洗完澡后湿着头发就出来晃悠,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黑亮的发梢淌湿了衣领,连后背都洇出一团痕迹。
林泽担心唐窦会难受,将唐窦哄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着各种爽口的小零食,大手一包,将唐窦的湿发包在手里,细细擦拭。
唐窦的头发又黑又亮,虽然短短的,却一点都不扎手,捏在手里,反而十分软和,就像唐窦,表面看上去张牙舞爪的,内里的性情却柔软到能触到人的心窝。
林泽根据唐窦脸上的表情调整着手上的力道,没过一会儿,头发上的水都被吸到了毛巾里,林泽又揉搓了几下,洗发水的香味混合着唐窦本身的味道,悉数钻进林泽的鼻端。
林泽想着,下次去超市的时候,这种味道的洗发水也该多囤上几瓶了。
也挺好闻的。
擦完最后一下,林泽将沾足了水汽变得沉重的毛巾抖开,唐窦那被擦得凌乱的头发便乱七八糟地翘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唐窦头上翘起的一小撮呆毛轻轻捻开,手指捻开发梢的细细颗粒感带来一阵难言的痒意,微凉的水汽从柔顺的黑发转移到散发着温度的指尖,沁得粉红的指节分外好看。
唐窦脑袋一低,将那一小撮呆毛从林泽的手中解放出去,吃着冰镇西瓜,嘴里含含糊糊,道;“痒。”
清朗的少年音因为吃着西瓜平添三分沙哑,尽管只是一个字的平铺直叙,底下却藏着一丝极深的小委屈和不高兴,仿佛下一瞬间,就能傲娇地翘起自己的小尾巴,给你来一记不痛不痒的猫爪。
尾音微微翘起,消散在空气中的颤抖语调莫名多了一丝缱绻和依恋,却因为过于短暂而显得意犹未尽,落在人耳中的便只剩下不为人知的恃宠而骄。
林泽垂下手,将目光落在唐窦被毛巾揉搓而染上了绯红的耳尖,心里想着,大事不好啦。
嘴角却一点一点,弯开一个细小的弧度。
向来沁着冰雪的眸子融化成腊月飞雪,从高耸的山峰飘散在人间,便成了四月的花雨,漫天的纸鸢,盛夏夜的星空,和葡萄架下情人们的欲语还休。
胚芽顶开沙土,涓流冲破寒冰,小鱼苗跳出水面,黎明时冲破暗夜的第一缕光芒,鸡蛋黄颤颤巍巍滚落地平线,冬眠的小动物在草原上自在奔跑,盛夏的树枝上,鸣蝉在枝丫间扯着嗓子叫唤,知道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