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就请了我一人。”时于归掀开车帘不耐烦地问着立春。这一路走来本就热,加上她原本打算今日去孔府盯着孔谦方写话本的,没想到被娴贵妃横插一脚,行程泡汤。
立春点头。
“据说在蓬莱岛上摆了清泉宴,一大早便问尚宫局要了大量冰块。”
时于归皱了皱眉,放下帘子不再说话。
贤良殿的人在蓬莱岛入口的岔路上等着公主车辇,请人上了游船向着蓬莱岛划去。时于归坐在船舱内,今日风平浪静,所以船只也格外的平静,一路无言安稳靠岸,上了岸后又由宫娥领路,直接到了望仙阁。望仙阁是蓬莱岛最高的建筑,三层建筑气魄宏伟,严整开朗,黑色瓦片庄严肃穆,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公主殿下驾到。”门口有黄门唱和着。
娴贵妃行半礼,时于归颔首示意,两人皆面带笑意入座,因着今日宴会只有两人,是以分桌而食,两两相对。她们一入座,正前方台子上便有人开始表演。
“教乐坊前几月从南方寻了批姑娘,身段好,音色也好,唱的曲子也格外不俗。”娴贵妃温柔地开口介绍着。未语笑三分是王家人的特色,娴贵妃更是学到了精华,说话斯文温柔,大方得体,对下宽容对上有礼,宫内上下妃嫔都拍手叫好。
时于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与娴贵妃打了十四年交道,还算能摸清点她的脾气,见她眉眼弯弯,嘴角轻轻弯着,确实是高兴的样子。
“王家祖籍在杭州,娴贵妃入宫已有二十余载,多年不见乡音,想必极为高兴。”时于归敷衍地看了一眼台上的人,淡淡附和着。
娴贵妃捂嘴笑着不再接话。
时于归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樱桃,这季节樱桃已属于难得的东西,可见娴贵妃为了今日宴会花费了不少心思。
一时间,只能听到门外吱吱呀呀的唱戏声,时于归吃的不亦乐乎,一点都不着急地等着娴贵妃自己主动开口,今日主动设宴邀请本就代表是她有话要说,娴贵妃能说的除了内宫便是前朝,无论哪一样时于归都不想参与。
“瞧我这性子,有些事想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开口。”娴贵妃等台上唱完一段戏,殿内清净了,这才慢悠悠开口。
时于归吃人一点都不嘴软,冷淡说道:“既然不好开口便不要说了,免得多说多错。”
娴贵妃脸上笑容一僵,紧紧握住手帕,咬了咬牙。时于归的性格就是这样难缠,不按常理出牌,她对后宫众人都不假颜色。丽贵妃在时,赤裸裸打脸也是常有的事情,盛宠如贵妃去寻圣人告状,也只会得到圣人一句敷衍的安慰,剩下的话便是告诉她‘公主还小,多多忍让便是。’,如此一来,公主更是无人压制,人人避其锋芒。
“公主说笑了,有些话即使是错了也不能掩着,以免发生大错。”娴贵妃笑着开口,她也不等时于归说话,继续开口说道,“昨日日落前的事想必公主也已经知晓了。”
时于归点了点头。
“之前事情之前了,我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如今我得圣人器重,中馈之事皆出我手,这事便绕不过我去,谢嫔不知为何好端端要去许多织云布,她身为九嫔之首,好端端把原有的份例都换成织云布,如此奇怪的事情,我不过是多问一句,谢嫔竟然如此不给我脸面,这大庭广众之下驳我面子,让我以后如何立足。”娴贵妃拿手帕擦了擦眼角,伤心欲绝地说着。
贵妃掌中馈本就是不伦不类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事情,只是圣人坚持不立皇后,凤仪一直交由千秋公主保管,中馈之事便落到品级最高的贵妃头上,原本是一分为二,如今便是娴贵妃独自一人掌权。
有人讨好自然是有人不服,宫内妃嫔中背后权势大的家族也不少,九嫔中便有三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后位之路被圣人亲自截断,那还剩下三个位置的贵妃之位就有的说头了,尤其是原本抢破脑袋的一个位置,如今变成三个,宫内局势瞬间便有了变化。
谢嫔在这个九嫔的位置上呆厌了,谢家也倦了如今不上不下的位置,杨家的倒台便是极好的信号,谁能上位各凭本事。内院上的小心思浮了上来,就给娴贵妃带去许多麻烦。
时于归不掺和后宫之事,对着娴贵妃的哭诉冷漠以对。
——她凭什么觉得我会为她出头。时于归漠不关心的想着,我没踩上一脚已经是看在前朝如今混乱的情形上,避免给太子殿下造成更大的压力。
娴贵妃自顾自地哭诉了一回,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本不愿多言,只是怕谢嫔说我苛待与她,谢家要个什么东西没有,想必也看不上尚宫局的东西。只是后来我听说谢嫔这几个月频频召见谢三娘子入宫,谢三娘子何等人物,一应用度俱是精品,只单单是冰块便两日讨要一次,尚宫局陈尚宫已经来贤良殿哭诉多日,份例向来都是定好的,每月按数给的,这频繁要冰的,可不是要拿去别人的东西。”
“要冰做什么?”时于归疑惑地说着。夏天的冰一向极为紧俏,除了圣人和太子没有份例限制,连时于归都是按着份例来的。
娴贵妃摇了摇头,委屈地说着:“我不过是问了句织云布的事情便闹得如此不愉快,若是问多了只怕要闹到圣人面前,说我苛责她。”
“虽说这样事情不该劳烦公主,但这事确实需要公主出面才能解决,且圣人前几日说今年是贤安皇后仙逝十五冥祭,要举办九十九场道场,如今礼部、銮仪卫和内务司都已经着手准备了,只有我这内宫尚且被鸡毛蒜皮的小事绊住,如今连个章程都没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