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于归说不出所以然来,江南道水之深,连东宫都不能探测一二。她看向顾明朝,只看到顾明朝神情沉重,一脸沉思。
“谢书华此去江南道便有这个原因,太子对周刺史的死早有疑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谢书群当日推谢书华出面,便是用这个理由说服太子的。”顾明朝缓缓解释着。
——“太子难道不怀疑周怀瑾的死,周刺史年前入长安诉职的时还是神采奕奕,不过一年时间怎么会突然暴毙,且在去世前半个月他曾寄了一份慰问信给我父亲。”
这也是当初他们怀疑是谢韫道此人目光狭隘,出卖周刺史,这才导致他突然暴毙。
“胡春华又是如何刚好救下小夏。”顾明朝沉声问道。
张武摸着小夏的脑袋,垂下眼淡淡回道:“不是正好,秋实早早就是周刺史的人,当年他上任仓口县后曾去拜访过周刺史,之后两人一直互通书信,他能在仓口县做成今日这个名声,少不得周刺史指点。那日秋实与我刚刚从周边县城回来,当日便收到周刺史书信,叫他去七里坡接人。”
胡春华和张武两人不敢耽误立马去了七里坡,可去了那里才发现马车早已离去,他们立马跟着车辙追了上去,直到数百公里才发现踪迹,只是等他追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周家众人全部倒在血泊中,正准备离开时,发现树枝上挂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七里坡根本不是去长安城的方向,而且当时周刺史发信给秋实去接人,可见他们根本也没有去长安城的意思,可最后在通往长安城的落石岭被发现。顾侍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张武闭上眼,冷笑着。
有人要对周家赶尽杀绝。
时于归沉默,小夏不知为何有些害怕,挪了挪屁股靠近顾明朝,紧紧贴着他的腿。顾明朝垂下眼,看着浑然不知的小女孩,即使她如今不过是过了短短七年的人生,可在懵懂之年经历了丧父丧母的痛苦,也经历颠沛流离的生活,可她眼睛依旧纯真清澈。
顾明朝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小夏抬起头对着他咧嘴笑起来。
“之后是你暴露了,还是胡春华暴露了。”顾明朝摸着小夏冰冷的小手,示意密林口的士兵拿了披风把小夏包裹起来,小夏像只小奶猫一样埋在顾明朝的脖颈间,露出开心的笑来。
“都暴露了。”张武看着小夏依赖顾明朝的模样,心中黯然,冷冷说道,“我们逃难时商讨过,他会暴露是因为周刺史,而我是有贰心被发现所以被放弃。”
“也就是说来追杀你们的是两拨人,一波是杨家人,一波是王家人,其中杨家在胡春华身死后就放弃了你,而王家却一直穷追不舍,你觉得他们实在折磨你,威胁你。可当时你顶着胡春华的名义入了长安城,按理应该是杨家继续追杀你才是,一句面目全非的尸体王家为什么确定你没死?”
张武听着顾明朝的话陷入沉思,当时疲于逃命,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细想,等他安稳下来,一心觉得是王家故意折辱他,现在听着顾明朝的话心底突然萌生出怪异。
“有没有可能,其实王家追杀你们是因为在找一样东西,而尸体上并没有,所以他不管你们谁还活着都必须追杀到底,而杨家之所以没有追杀你,要不是与王家达成协议,要不就是王家替你挡下,不论如何,王家怕东西被杨家发现,所以这也说明了东西极为重要。”
顾明朝的视线落在张武身上,张武迷茫地看着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王家如此兴师动众。
“秋实,并未给过我任何东西。”张武喃喃低语。一路上两人都精神紧绷,根本看不出异样,胡春华总是抱着小夏风声鹤唳,格外敏感。
逐渐升高的太阳,终于把密林中的阴森驱散了一些,虫鸣鸟叫在旭日下欢快地叫唤着,小夏热得探出脑袋,揪着一片树叶放在阳光下看着。
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转移到小夏身上。
“好几次险境都是因为小夏才得以逃脱,他们真的是……”张武不可思议地看着天真浪漫的小夏。
时于归看着小夏花环顶在自己头上,自娱自乐的样子,出声道:“她不是在死人堆里被发现的,而是在树上,这说明是周家人故意放上去的,王家会认为东西在她身上并不奇怪。你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发现。”
众人的目光停留在自顾自玩着花环的小夏身上,小夏迷茫地抬头看着众人,紧紧抱住顾明朝的脖颈,重新缩回披风中。
“只有那条红色绳结。”张武喃喃自语。这是江南道尤其是台州特有的一种祈求小孩平安的打法,当时他和胡春华谁也没在意。
时于归早已派人去查过红绳的来历,心中电光火石猛地一闪。
“不对,周怀瑾是苏州人,也并未在台州任职过,最后十年已经位居江南道刺史,为何会给小孩佩戴这种绳结。”
周怀瑾大概是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给家人留了线索,让胡春华去接家人避难,但他没想到台州这潭水比他想的还要深,王家几乎瞬间就知道他的动静,半路截杀周家人,周家人只好把唯一的线索交给了嗷嗷待哺的婴儿。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他们能做的不过也就是赌一把。
“台州有什么特别的吗?”张武皱着眉,他在台州任职多年,对台州并不陌生,台州在江南道中比不上苏杭,也比不过福泉两州,不上不下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杨家可以把胡春华塞进去的原因,连王家自己都不够重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