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于归一出生便授封千秋,代母行权,食邑五千户,乃是超一品的品阶,而荣王不过是一品亲王,确实略逊与她。这世上除了圣人与太子,任谁见了她都要弯腰行礼,匍匐在她脚下。
泼天富贵与权势都在这对兄妹手中,如何不让人嫉妒。
“一早就听到高侧妃的不幸,荣王殿下可要节哀啊。”时于归淡淡的身影从薄纱内传来。她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下之人屈辱愤怒的神情,心中嘲弄。
心比天高的人总是活得累一点,肖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踮着脚尖走路到最后辛苦的还是自己。
“多谢六妹妹关心。”荣王殿下从小就不喜欢和时于归讲话。骄傲的公主殿下总是高高在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带着施舍怜悯的口气,好似所有人都是蚂蚁一般,哪怕他此时挺直腰杆,可心底还是带上屈居与人的憋屈与愤怒。
“那就不打扰荣王殿下了,冬至大典将至,荣王可得把侧妃之事做的稳妥些。”时于归意味深长地说着,“走吧,父皇等我许久了。”
时于归的马车绕过荣王殿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时庭正站在大雪中,没一会肩头就落满了雪,压得他双肩生疼,脸颊被北风吹得火辣辣地疼,甚至反常地冒出热意。他双眼通红,愤怒倾泻而出,一把推开为他撑伞的人,好似被激怒的饿狼暴虐之心四处。
“公主为何要激怒荣王殿下。”立春坐在一旁不解问道。
时于归抱着手炉,懒洋洋地靠着,笑道:“我哪里激怒他,此人心胸之狭窄,连大花都比不上,每次与他见面都觉得我是在折辱他,真是天地可鉴,我对几位皇子公主哪个不是这种神情,好端端针对他做什么,真是自作多情,蠢人多作怪,再说了谁会对偷自家米的亲戚好脸色呢。”
立春吓得不敢应话。
“人带出宫了吗?”时于归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话题,懒懒问道。
“带出去了,亲自交给顾侍郎。”立春小声说着。
“那就好,和那个张武供在一起,让长丰好好保护着。”
“公主为何不直接呈给圣人,私藏……武器可是重罪。”立春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公主让立春带着大氅送于高侧妃,其中便夹杂着一块玉佩,那时可以入宫的公主私佩,而当时公主让她转述给高侧妃的话也是提醒之意,让她做出选择。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女子可以用这么惨烈的方式与荣王府决裂,写了封血书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连夜送入宫中。
时于归半阖着眼,好似又一次睡过去,含糊地说着:“可不是死罪啊。”荣王之心天下皆知,若是不能一击毙命,身后的王家必当后患无穷,时于归要的从来都会死字。
唯有死,才可以一劳永逸。
“对了,顾侍郎如何了?”时于归突然睁开眼问道。
立春笑说着:“有谢家的黑云卫在,自然不成问题。”
时于归点点头,摸摸下巴,不高兴地说着:“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顾侍郎也不知写封信给我。”
被公主惦记的顾明朝正狼狈地躲在一处废弃的盐穴中警惕地向外张望着,身后的谢书华手臂涌出大量鲜血。
“一个普通官家盐厂竟然有这么多高手,是我们大意了。”谢书华皱眉说着,手里毫不怜惜地用布条紧紧勒住自己的伤口。
他们两人碰头后火速赶往胡春华当时在任的仓口县,仓口县此次受灾并不严重,但接收了许多流民,大街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人。两人去踩点了几个盐场,发现大部分都是停工了,只有一两个还三三两两开着工,而这个最靠近海边的偏僻盐场却是人声鼎沸,格外热闹。
“是你大意了,我早说不对劲了。”顾明朝收回视线,接过他手中的动作用力一勒,疼得谢书华差点叫出来。
怪不得大哥说顾明朝是面白心黑之人。
他一掌排开顾明朝,愤愤说道:“可你不是还跟我一起进来了。”
“你要被抓就麻烦了,王守仁会立刻猜出太子所有计划,若是马上反将一军,太子形势立刻就会被动起来。”顾明朝低声说着。他拿出火折子打量着废弃的洞穴,洞穴很长,幽光根本找不出什么。
“那怎么办?”谢书华皱眉,他也是着急,昨日沧海传信说钦差卫队要出婺州时被县令热情拦下,根本无法脱身。
“进洞去看看,这条盐穴未免也太深了点。”顾明朝喃喃自语地看着黑不见五指的洞穴。盐穴是储存粗盐的,又不是挖矿,越深东西越动,太深了容易潮湿,损耗极大,所以洞穴深度一般都是肉眼可见。
两人靠着顾明朝微弱的火折子灯光缓缓深入洞穴,洞穴中是散不尽的苦咸味,还有海边自带的湿气,走得越深气味越重。
“你看这个印记,一筐盐至于这么重吗?”顾明朝蹲下,用火折子照着地面上只剩下半个印记的深痕。
“一筐不会放很多盐,盐多了会结晶也会融化,不利于储存,所以一般都是小框放着,一个壮汉就可以抱起,你看这个印记,有我三分之一掌深,只怕要两个壮汉还能扛起。”
谢书华同样蹲下,用手摸了把地面放在鼻尖嗅了嗅,突然说道:“这味道好像不是盐,有点……腥。”
“是铁器!”
两人放下手,异口同声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