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你总是带着偏见看待谢家。”时庭瑜端着茶杯,注视着眼前的人,轻声说道,“谢家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当时你我年幼,丽贵妃盛宠,娴贵妃年长,谢家不过是铤而走险走了一步坏棋,只是最后谁也没想到圣人竟会亲自教养你。”
时于归一声冷笑,她斜着眼,冷漠地打断太子的话,话语冰冷如一把利刃,在细微处一刀见血。
“我才不管什么制衡之术,他们那时就是把我们当成弃子。他既然能背叛我们第一次为什么不可以有第二次。背信弃义,维风及雨。”
时庭瑜见她心结越重,不想继续说下去,只得挥了挥手,扯开话题另外说道:“你不是要去刑部吗,早去早回。你若是要查这件事便得小心谨慎,别闹出乱子。”
时于归阴郁的脸上露出笑来,原本暗沉的红色朱砂瞬间鲜活起来。她顺势接过这个话题,露出神秘兮兮地表情,得意地说道:“我保证谁也发现不了我。”
时庭瑜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人,时于归麻溜得滚了出去,上了外面长丰的马车。他脸上的神情慢慢收敛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眼角微敛,久久才叹了一口气。
那边,长丰带着时于归顺着小巷七绕八拐,最后来到刑部的小角门。刑部自古被认为是血腥之地,工部怕冲撞贵勋高门,便让整个刑部远离十字大街,处在长安街的最尾巴处,算是所有部门中离皇宫最远的一个地方,他的西角门更是偏僻,在一处荒凉狭小的小巷之中。
长丰下马敲了敲门,三长一短,很快门便被打开了,露出发黄消瘦的男孩脸庞,他警惕地看着长丰腰间佩带的长刀,紧绷着嗓子,低声问道:“是时郎君吗?”
长丰点点头,敲了敲车壁,时于归的脑袋便露了出来,她干净利索地跳下马车,看着矮了她一头的男孩,笑道:“是我。”
“跟我来,你不准来。带刀,明显。”前一句话是对时于归说的,后面则是对着长丰说的。长丰面露不虞,强硬地说道:“我等保护公……郎君安全。”
“不行!”男孩态度坚持,大有你不答应,那就谁也别进的意思。
时于归拉住长丰,安抚道:“你且在这等着,我速速回来。”长丰无奈只得抱剑坐在马车上,眼睛看着时于归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
男孩带着时于归专门走小路,不一会儿便带她来到位置偏僻的回廊小屋前。
屋前站着一个修长身影,穿着绯色直袖袍衫官服,见到她时微微一笑,如玉脸庞顿觉紫陌春风缠树梢,把昏暗逼仄的小屋子瞬间点亮,那身衣服时于归天天见人穿,却未见过有人能穿得这么好看。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芝兰玉树,朗月入怀。
第14章日探刑部
顾明朝笑着对男孩致谢,带着一身男装的时于归从小路中迂回前进。
刑部冷清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时于归在路上走了近一炷香的时候,愣是连仆从的影子都没看见,虫鸣声倒是不绝入耳,沿途还有几只野猫零散经过,小路整洁鲜少有足迹,可见经过的人屈指可数。
“都说刑部人员稀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时于归笑说道。
顾明朝抬头看了一眼回廊,刑部是一个五进五出的院落,他们现在要从西侧门穿过半个刑部,来到第五出院落西北角的停尸房。他估摸着距离和位置,不在意地说道:“刑部本就在六部排行中下,事务繁多,挑灯加值是常态,人数上自然比不上其他部门。”
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凡律例轻重之适,听断出入之孚,决宥缓速之宜,赃罚追贷之数,各司以达于部。
其中侍郎率其属以定议,大事上之,小事则行,故顾明朝责任很大,今日能抽出半个时辰陪时于归胡闹,也是为还昨日的恩情。
顾明朝突然停下脚步,视线锐利在前方打转,忽而拉着时于归躲到栏檐下的茶水屋内。这片是闲置的院子,茶水间从未开过火,屋内散发着潮湿腐败的味道,桌面甚至蒙上了一层灰。
“怎么……”时于归压低声音问道,还未说话,只觉得唇上一热。她瞪大眼睛,圆滚滚的眼睛拼命向下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修长手指,一股幽幽墨香直冲鼻尖,和那日披风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恬静温暖,如他笑起来一般,满园春色,红杏盛开。
她的耳鼓在剧烈震动,心跳加快,耳朵倏地一下红了起来。
顾明朝面容严肃,他见时于归不再说话便放下手,转而在纸糊的窗纸上抿开一个洞,透过小洞,他隐约看见小院外有人走来。
他挑眉看着进入院内的两人——谢侍郎和詹主事。身为侍郎底下共有一名郎中,一名员外郎,主事两人,令史四人,其余办事人员不等,顾明朝手下主事其中一位便是眼前的詹主事。
詹主事年纪不大,圆圆的脸蛋偏偏长着一双吊三角眼,瓮声瓮气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青州口音,眼珠子总是不安分地转着,尤其爱打探别人阴私。
顾明朝极为厌恶这种行为,很多事情宁愿让胆小怕事的王主事接手,也不想交代给他,没想到竟然养虎为患。
顾明朝失笑,他看着两人走近院内不停地四处张望着,詹主事短小粗壮的脖子像乌龟一样用力伸出来,精亮的绿豆小眼睛不停地向周围扫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