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内一片寂静只有他脑门磕着石板的声音,渐渐地,议论声渐起,大狗子的动作也逐渐缓了下来,青石板上留着一点血丝。
时于归淡淡一笑,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油腻的桌面,宛若点石成金,那张破落的缺脚矮桌都瞬间变得名贵起来,那指尖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现着细腻白皙的光泽。
“继续啊,不是一片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吗,没多见点血怎么打动各路神明,保你平安,再不然也对不起被你们拐卖走的可怜人啊。”
“多可怜啊,那些穷困潦倒的人原以为自己去的是眼前的希望,没想到带来的却是未来的黑暗。”
“听着他们哀嚎,你们送他们出城的时候不会生起兔死狐悲的心情吗?”
“你们的价值本来就是可以用几个铜板就可以打发,如今你们深陷牢笼,还指望那些吃人血吸人髓的畜生们救你们出去。”
时于归每说一句,大狗子脸上的神情便崩坏一点,额头的血珠终于汇聚成一滴血,慢悠悠地顺着轮廓滑下来,在他的下巴处‘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牢内众人面色各异,他们大都是被身边兄弟叫过来的,只说是有钱拿,他们做的事情也大多零零散散,也许他们知道他这个步骤做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不知道他的这个无意的事情会导致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所有举动付出代价。
“空几个牢房出来还有不少人要和他们团聚呢。”时于归不理会大狗子此时的神情,站起身来施施然地说着。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狗子,视线在其余那群人中一一扫过,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不义之财如流水终究会把你们一起带走,今日你们若是交代清楚,尚有一线生机,若你们冥顽不灵,刑部大牢八百种刑罚,别管我大英羽林军心狠手辣。”
那些人被时于归的话吓得一个哆嗦,目光忍不住在大厅内几件带血的刑具上一扫而过。有几人面面相觑后移开视线盯着角落发呆,大牢内人心浮动,他们本就是刀口上过日子的人,原本以为这笔买卖轻松好赚钱,却没想到最后可能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来人,把这几人分别带下去审问。”赵源伸手点了五个人,分别就是之前视线碰触过的五人。当他们被逐一点出来的时候,他们有的咬牙不说话,有的却是面色大变,唯一一个跪在牢笼外的大狗子,涨红着脸,深吸几口气,这才把心里涌现出的恐惧压抑下来。
他想起打算接手这个事情的时候,有个人曾经警告过他:“这事干好了一辈子衣食无忧,若是不行被抓,只要咬死不说,你双亲和你妻儿尚有一条生路。”
他想起他小女儿三月前才出生,粉妆玉砌,尤为可爱,狠狠闭上眼,倒三角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被卫兵抓出来人,有人避开他的眼睛,也有人迎上他的视线。
时于归看着他们视线交流后被卫兵分别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五人便被彻底分开。赵源站在一旁,看着千秋公主看向屋内那些呆立不动,神情恍惚的人,他们因为刚才的变故,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应着主心骨没了便下意识地散开,三三两两,一盘散沙。
“公主可有异议。”赵源见她似乎在找什么人便问道。
“少了一个人。”时于归的目光再次巡视一遍,喃喃自语。
赵源面色一变,还未说话,便看到公主对着他招手,随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带着长丰大将军离开地牢。
长丰双手抱剑,屋外阳光明媚,从灰暗的地牢中出来时猛地被如此热烈明亮的光线刺了他们的眼,两人纷纷眯了眯杨。
时于归浑身笼罩在阳光下,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长丰面色冰冷,他原本是被拐卖的孤儿,只是幸遇师父,从此人生走上不一样的道路,但他那时已经记事,幼年时的饥寒交迫和颠沛流离让他饱受苦难,同一间屋内孩童的哭喊声曾经久久不曾离开他的梦境。
“若他坦白了,公主真的会放了他们。”出了小道,一向很少说话的长丰闷闷的声音响起。
时于归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拨开眼前挡路的树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修长的指尖弹了弹树叶,眉眼带笑,语气却是极为冰冷:“放了他们那些无辜的人受的苦该如何弥补,人这辈子要做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是底线,哪怕触碰一下都是罪恶。”
“他们的罪罚应该由大英律法所定夺,而不是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长丰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倏地又想起公主性子,她虽然娇蛮任性却是最嫉恶如仇的人,她不是众人眼中端庄贤惠的大英国公主,但却也不是一个秉性恶劣,为一己私欲的人,实际上,千秋公主比所有人都来得正直。
时于归正准备回刑部司的时候,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自拐弯口猛地冲上来,长丰眼疾手快,持剑伸臂一挥,直接把那个身影击飞。
那人猛地被击打,直到撞到树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时于归看向那个捂着胸口不说话的人,露出吃惊的表情:“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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