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绞了块手帕递给时于归洗洗脸,又把几样早食端到凉亭内一一摆好。
时于归随意抹了一把就递了回去,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显得格外精神。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看着顾明朝说道:“吃了吗?没吃一起。”
顾明朝摇了摇头。
“我正好有话和你说。”时于归先是对着顾明朝说道,后又对着立春说道,“把我带来的盒子拿来。”
立春早就好奇一大早公主就神神秘秘抱着那个盒子做什么,也不知里面收了什么进去,抱在怀里怪沉的,一听说是送给顾侍郎的,便心中疑惑更甚,深怕公主又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顾明朝抱着这个沉甸甸盒子,一脸茫然地看向时于归,时于归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目前已经发行的全部红杉记话本。”
“我得替三迦真人澄清一下,你在大狗子家里拿到的那本完全是无稽之谈,没文化连看个话本都买错书了,那些狗尾续貂的人实在太可恶了,我迟早让巡防司把那些无良商贩的摊砸了,过分!”时于归一开始还振振有词,到后面就非常愤慨。
顾明朝脸上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没想到时于归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身后的立春也是露出无奈的神情。
“你走吧,好好看看,和那本盗版的对比起来!好好看看!”时于归眼睛盯着临出门的顾明朝哼哼唧唧地威胁道。
时于归这边吃完饭,立夏便带着人和宫装来到刑部。顾明朝正在整理荒庙的案卷时,听到隔壁动静不小,抬头望去便看到时于归穿着大红色牡丹裙离去的背影,她身姿挺拔,姿态潇洒,一点都没有早上迷迷糊糊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谢书华拎着一卷案卷走了进来,见顾明朝一直看着不远处,顺着他视线看去只看到禁卫军的盔甲消失在角落里。
谢书华收回视线后眉头一皱,但是很快又垂下眼,点了点顾明朝的窗台,提醒某人该收回视线后,便把一样东西扔到他案桌上,只见案卷上方赫然写着海召的名字。
“你要这个做什么,破庙的案子和海家有关?”谢书华依靠在窗边,修长挺拔的身姿在旭日中笼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谢书华此人单看外表完全对的上此人丰神俊秀和长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只有相处过才知道他性格极为反复无常,加之才智绝佳,言行中便带出一股傲气,难以相处。
他现在这般问,在别人口中可能就是客气询问,在他面前却是你必须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意思。顾明朝和他共事几年,这点心思还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私事。”顾明朝大方地说着。
谢书华眉头皱起,一直半低的头抬起,认真地看着顾明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许久才不可置信地说道:“顾明朝,你没问题吧,大清早找人敲门要我去馆藏阁,配合你一起调档案,结果是因为你自己的事情。”
馆藏阁是吏部放置案卷的地方,规矩森严,但凡需要借调档案需要两名四品以上官员或者一名正一品以上官员签字才能借出借阅。普通案卷出借日期只有三天,三日后必须原封不动归还,重要案卷甚至不得外借,只能在阁内观看。
谢书华简直是气笑了,他气得拔出扇子敲了敲窗中的立柱,亏他一早上一跃而起,以为他是知道海召做的下流事情,特意来为公主报仇的,现在想来早上自己的模样都觉得可笑。
翻阅案卷的顾明朝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他知道谢侍郎可能会生气,还会冷嘲热讽,但没想到他会是现在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时间也琢磨不透自己的话哪里有了问题。
“海家最近又得罪谢家了?”顾明朝试探地问道,也难怪他这么想,海家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要不是有杨家护着,大概早就分崩离析了。
谢书华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恢复平日里高傲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明朝,嗤笑一声,点了点窗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就说一句,公主议亲,你若真的……虱子缠身看着便恶心。”
顾明朝猛地想起早上公主无意中抱怨的话,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谢书华的态度,他似乎知道他和公主的关系,却也没有抱着异样的目光。
“公主何许人也,四面八方多的是眼睛在看,你以为当日千秋大宴,两位贵妃真的是无缘无故要去牡丹园摘花的吗?”谢书华语出惊人,他眯着眼,浅薄的日光撒在他脸上,连睫毛都在微微闪着光,他半侧着脸,眼敛中透出深思,眉目在日光下柔化他气质尖锐的侧脸,他看向沉默的顾明朝,长长叹道,“我时常在想公主看上你什么,毕竟大英万千青年才俊,和你品貌才学相仿的人也如过江之卿,比你优秀的也不在少数,但能得公主青睐的只有你一人。”
他笑了笑,姿态潇洒地打开扇子,遮住那点倾泻下来的阳光,光影在那柄折扇下留下弯曲的弧度,他的嘴角堪堪被隐隐遮住,便露出随意的笑来,只是这随意一笑,便如光照珠宝,耀眼夺目。
“不过说来说去,公主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她这辈子总该走条自己喜欢的路。”
顾明朝见他说完便收了扇子向着自己的跨院走去,他闲庭漫步,姿态矜持,似乎刚才那一瞬间失落的人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