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谢兰臣又道,“就算我真被扣留,西北不是还有我的弟弟吗?”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京都府的大门口。谢闵再次听谢兰臣提到二公子,刚想要多追问几句,却忽然瞧见门口的杨树底下站着个熟人,正伸长脖子,往他们这里张望。
谢闵咦了一声道:“那不是公主府的张公公吗?哺时才给我们送过金子,这会儿他守在这儿做什么?手里还捧着锦盒,难不成是崇宁公主又给王爷送什么东西来了?”
张公公因为挑参耽搁了一会儿,赶到群芳楼的时候,不防楼里早已人去楼空,不见谢兰臣的身影,听周围看热闹的人说,谢兰臣因为和靺鞨王子争抢妓子起了冲突,被一起抓去了京都府,他便又匆匆来了京都府。
张公公站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入内打探情况,便瞧见谢兰臣主仆俩恰好从府衙里走了出来。
他本就生气谢兰臣用公主的钱嫖妓,又听说他竟因为和别人抢妓子被抓,更加为公主不值,脸上便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走上前,把装着人参的锦盒往谢兰臣手里一塞,没好气道:“公主担心嘉王折腾一宿,身体会吃不消,特意让老奴送几根老参来,给嘉王补补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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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姝在家等了许久都不见张公公回来,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正要派人去找,张公公恰好匆匆赶了回来。
魏姝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确实遇到了件事,是大好事。”
张公公脸上一改离府时的愤慨之色,这会儿连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靺鞨王子受了重伤,他和公主的婚事铁定不成了。”
他压低声音向魏姝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魏姝听完,脸上也浮起笑意。
她并没有多想靺鞨王子受伤到底是真意外还是假意外,她只要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谢兰臣就够了。
若她真能同谢兰臣复婚,之后自然是要离京,同谢兰臣一起回西北生活的。这一去可谓背井离乡,魏姝不免心有忧虑,但如果谢兰臣是个真好人,她和昭儿在西北的生活便会顺遂不少。
魏姝忽然又想起自己让张公公送的礼,便又问道:“既然嘉王不是去嫖妓,那些人参你没再送吧?”
当时她让人送参是为置气,这时候再送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张公公闻言却垂下头,面露愧色道:“老奴当时听信传言,以为嘉王是和靺鞨王子争抢妓子,才被抓进京都府的,所以甫一见面,老奴就先把人参送了,说是公主送给他补身体的……事后才知道是误会了嘉王。”
魏姝虽然不在现场,但听张公公的描述,已经开始感觉尴尬了:“那他收了吗?”
张公公点点头,头却垂得更低了一些:“嘉王不但收了人参,还有几句话要老奴转达公主,他说,他的身体仍和成亲时候一样强健,并不需要进补,但如果公主觉得他需要补的话,他……他今后也不是不可以再多努力一些。”
张公公一个老太监,转达这些话时仍有些不好意思,谁能想到嘉王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是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呢。
魏姝尴尬得脸都红了,直到在床上歇下,人还没从尴尬里缓过神,以至于夜间做梦,竟然梦到自己和谢兰臣成亲当晚的事。
由于她不满意这桩婚事,进入洞房后,不等新郎来念却扇诗,便直接使性子,丢掉了婚礼上用来遮面的团扇。
谢兰臣过了一会儿才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一身红衣如霞,醉玉颓山。
魏姝第一眼看清他的面容,下意识就捡回了自己丢在一旁的扇子,重新挡住了脸。
谢兰臣轻笑了一下,随后便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做诗却扇……引导她一步步做完新婚夫妻间该有的仪式。
可轮到就寝时,魏姝的梦境开始急转直下,梦里的她侧坐在床边,正扭扭捏捏犹犹豫豫要不要解扣子时,一旁的谢兰臣突然拦住她说:“公主稍等,我的人参还没有吃。”
魏姝顿时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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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宫中,平宁公主魏婧也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
守夜的宫女听到动静,急忙上前询问:“公主怎么了?”
魏婧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喃喃道:“我做了噩梦,梦见……”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清醒过来,及时把将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可能是因为晚膳时候,母后同自己说了嘉王的事,她方才做梦,竟然梦见自己真嫁给了嘉王,然而不到两年,自己就死在了嘉王府……
魏婧不安地按住自己胸口,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到梦里的自己在临死前的不甘和痛苦,一幕幕梦境历历在目,简直逼真如亲身经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