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好只是因为这个?”
“是啊,那还有什么?师父总不会觉得我会觊觎后宫吧?”九溪很清楚他们都在猜测她的想法,顾云珺的做法也不得不让人猜测。她就不明白他那人怎么这么固执,她一再后退,他还要这样一步步逼她,天下女子这么多,他为何要执着于她?
后宫?自雾神山创立以后,从没有女子会进入后宫。沈琅说:“我知道你不会去那里。只是我听说你是魏风夕的时候曾经嫁于他。”
“师父也知道后宫不是我该去的地方。至于魏风夕,她很早就不在了。”九溪说,她想,就算我想去,我的身体也不允许。
“师父说你的寒症并非不可治,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时间?大家拥有的时间都一样的。难道我七老八十了,还让别人等着?”九溪觉得自己的话会让师父难过,又说,“不过师父不用担心,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沈琅看着她,竟看不出她脸上的任何情绪波动。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师父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别为难自己就好。”
“放心吧,从小我就怕外祖父为难我,现在我怎么会自己为难自己?”九溪开玩笑说。他们师徒想起以前,也觉得那老头是挺严厉的,不觉得得相视一笑。
“那就好,师父就放心了,过两日那个汤池就去用上。”
“谢谢师父,师父有什么想吃的,我给您做。”
“你呀,真是跟余名一样了。”
沈琅离开后,九溪一人站在这专属于她的高楼上,看着满山的野花。五月的雾神山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外面的人看不清雾神山的美景,也看不清雾神山上的人。
她想,我回来了,以后就属于这里了,外面的他,他们,该忘的都要忘了。
她来到芦苇丛,此处是山上九条小溪的汇合处。当年外祖父把她带到这里时,她只记得自己扒着母亲的棺木,指甲缝里都是木屑。
她就是在这里洗去那些带着死亡气息的木屑,她知道她的母亲怎么叫喊也叫不醒了。
她对外祖父说:“我不想叫魏风夕了。”
梅石桥抚摸着她的头说:“好,今日你来到这里,是九条小溪汇合之处,以后你就叫梅九溪吧,希望你像这流水一样汇聚力量,用别人看不见的声势绵延流长。”
九溪想不知自己做到外祖父的要求没有,但现在她好像不讨厌魏风夕那个名字,外祖父总说:鸿未至先援弓,兔已亡再抽矢,总非当机作用;风息时休起浪,岸到处便离船。她把握了一切机缘,最后还是把握不了自己的命。
也许像母亲经历过那样:风烟送舟客,夕阳慰断肠,才知道自己的选择也不过是一时的机缘,恰逢其时的缘分才有最终的结果,母亲没有遇到,自己也没有遇到。
梅石桥在不远处的高楼上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给她的东西太重了,他知道她嬉笑的外表下是一颗脆弱的心,其实他知道她小时候为什么总是喜欢去那个芦苇荡,那里有水声,那里有苇草,那里可以掩饰着她的哭声,那里可以遮挡她孤独的背影。
他心疼她,却不敢打扰她。有些路不管是怎么样,她都得咬牙走下去。她作为雾神山的圣主,人前的尊严都是背后她血迹斑斑的经历。她要强,所以万事都想做到最好,她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每次受伤都想瞒着他。
他后悔的是她八岁那年交给她重任,让她的身体留下了寒症。如果这些年她不这样到处折腾,安心留在山上治病,也许不会这么严重,但是她什么不听,说那些都是作为圣主应该做的事。听着她云淡风轻的口气,他心里更难受。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九溪的身后一直有个默默关注她的人。他们习惯以轻松的话语来隐藏各自心中的担忧。
九溪转身时,老圣主也从窗边离开。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还她一个健康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