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醒有了一个昵称,‐‐leony,小狮子!
一年时光就在各种匪夷所思的重塑治疗中度过了,其中的艰难与痛楚不足为外人道,就像烧得焦红的一枚钢钎直插进苏醒的心底。痛入骨髓时,他就想想离开方晨的那个夜晚‐‐和那个把他压在身下肆虐的人‐‐那个他最心爱的人!于是,一切肉体的痛楚都变得可以忍耐。
老罗曼经常来看望他,在他床边一坐一下午,也不怎么说话,有时他会偷偷带来一瓶伏特加,看苏醒疼得狠了,就喂他喝一口,偶尔会被尤里抓包,他就嘿嘿嘿地窘笑,红着脸看着苏醒求援,
&ldo;利奥,你和尤里说这酒是不是止痛良药?&rdo;
苏醒哪里说得出话,连笑也不可能,只是他的眼睛眨一眨,亮闪闪地透出愉快的微光,这也确实是苏醒比较开心的时刻,
&ldo;利奥,我把农场卖了,价钱不算好,但也足够我养老了。&rdo;有一天,老罗曼又来了,天已近黄昏,他好像已经喝过了酒,眼睛红红地说。
苏醒眼睛睁大,不置信地望着老人家,他知道那个农场对罗曼意味着什么,他的那位英国妻子就葬在了农场的海岬下,
&ldo;我是谢诺切夫斯基家族的异类,或是说&lso;叛徒&rso;,雅克,我唯一的儿子,却是一场政治婚姻的产物,我爱雅克,但我不爱他的母亲,于是,他认定我也不爱他,可能吧,我是很自私,将自己的情爱建立在孩子的幸福之上,但我也只活这一次,我也想尝尝幸福的滋味。我有罪,最大的错误就是根本不该迫于压力和雅克的母亲结婚,然后,又不甘心,唉‐‐&rdo;老罗曼摸出怀里的酒,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ldo;‐‐唉,坏就坏在我不甘心呀!&rdo;
那天,老罗曼第一次喝醉了,倒在苏醒病房里的沙发上酣睡不醒,苏醒羡慕地看着打鼾的老头,心想,能这么酣睡一夜也是福气!他似乎已经有根长时间不曾睡过整觉了。
娜塔丽只在圣诞节和复活节时来看望了苏醒,其他时间她都被父母严格禁足,哪里都不能去,小姑娘没有说任何感激的话,对苏醒恢复中的奇怪模样也不表示害怕,她只是将脸贴着苏醒的手背,
&ldo;‐‐辛,很快我就长大了,到那时,就由我来保护你!&rdo;她的神情如此认真,说出的话真的像一个誓言。
苏醒拿起纸笔,为娜塔丽画了那两个星座和那两颗大星,‐‐北极星和北斗星,永恒照亮北半球的夏空。
接着,他在纸的下端写到:龙和凤并不相爱,因为他们属于不同的物种。
娜塔丽拿过画纸细看,又仔细地把它折好放进随身的背包,
&ldo;‐‐辛,等着我‐‐&rdo;她笑了,花般灿烂,轻快地走出病房门,没再看苏醒一眼。
苏醒不久后得知:这家世界一流的私人整形外科诊所居然就位于牛津!真是奇异又悲伤的巧合。‐‐方晨曾在此深造,而他‐‐在此重生为人!
尤里领导着一组来自世界各地,特别优秀的医护团队。‐‐关于苏醒,专职的医护人员之间最多的评论如下:
&ldo;我的上帝,他难道没有痛觉吗?真叫人不敢相信‐‐&rdo;
&ldo;他为什么从不提任何要求?那眼神看了真让人难受!&rdo;
&ldo;哦,我的天,我简直无法继续了!他的意志就像一块钢!&rdo;
&ldo;有时,我觉得他像一只布偶,可以随意摆布,但他其实是那么坚强!&rdo;
&ldo;‐‐对对,但他真是随和,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相处的的病患!&rdo;
&ldo;唉,你们谁能替我去为他换药,我真是要崩溃了,可他还反过来安慰我。&rdo;
听着这些议论,看着那个渐渐在他手下成型的面庞,尤里的心莫名地牵动,他想知道关于这个男孩的一切,他那瘦削的身躯里似乎住着无比庞大的灵魂。在那个暗夜的谷仓中,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冲向危险?支撑着他即使身受重创依然阻挡住袭击者对孩子的进攻?
&ldo;‐‐因为,她是个孩子!&rdo;苏醒在纸上写着。
尤里打趣地指指自己,苏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咧咧依然肿胀淤血的嘴,继续写道:
&ldo;那我一定把你先推出去,天塌下来由你这个高个顶着嘛‐‐&rdo;
尤里看看纸上的玩笑话,又抬头望着苏醒青紫淤肿,奇形怪状的脸,再也笑不出来。‐‐这个男孩,将他自己的生死美丑全都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