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阴的,乌云就好像盖子一样压在城市上空,在狂风中如同不安的浪潮翻卷滚涌。
隆隆雷声从打昨晚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不停响起,如同一辆老式火车不停在空中驶过。闪电一次接着一次,象一条浑身带火的赤链蛇,飞过天空,照亮了那浑沌汹涌的浪潮卷滚着的云海。
但那雨却是细雨,轻柔得如同早春二月润物无声春雨,打在人脸上冰凉却不寒冷。
洛雨侧身坐在沙上,斜望着窗外,回想着来时在路上见到的那一幕悲凉地逃难场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话,战前总指挥部门前的街上却是门可罗雀,只有神色紧张的军人匆忙进出着。
端在手中的茶杯冒着丝丝热气,那是刚刚冲泡好的上品绿茶。但实际上她并不喜欢喝茶,可将军这里却只有这种苦涩的饮料。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进屋以后,将军只是让她坐下,并亲手倒了杯热茶递给她,然后便坐在椅子上用一种狐疑的目光审视着洛雨。
“还只是个女孩子啊。”方明在心里嘀咕着,眼前这个女孩儿虽然挂了少校的军衔,但却只不过刚刚二十三四的年纪,配着干练短的清丽瓜子脸不仅让她显得瘦弱而且还要比实际年龄更小上几岁。
他轻轻敲打着桌面上那摞人事档案,最上面翻开的那份便是洛雨的。
黑白的大头照有些失真却让主人显出了几分老成,就那么瞪着大眼睛直直瞅着桌后的将军,但实际上这照片里的真人却坐在沙上有些心不焉地望着窗外。
“洛少校,战线崩溃的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方明最终还是开口了,事实上他也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是的。”洛雨回答的很简单,就算是不知道,可是看到逃离的难民也就可以猜到了。尽管战线崩溃到现在为止在书面文件上仍印着绝密两个大字,可是事实上连安城街头的流浪狗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很好。”方明微微点了点头,轻轻翻了翻桌头的档案,“事实上你不必返回安城,完全可以留在都,为什么还要坚持回到这座危城呢?”
“仅仅是基于一些私人理由,这跟报效国家没什么关系,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很想当时就留在都。”洛雨并不打算用冠冕堂皇的假话来装饰自己。
“很好。”方明再次重复这个词的时候,语气加重了少许,表示自己的满意,“那么洛少校,我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洛雨将杯子放到茶几上,笔挺地站了起来。
方明轻轻扣着桌面,沉吟片刻,道:“现在在战地医院里还有大约六百名重伤员等待转移,你的任务是安全护送他们抵达平城,那里会有一架大型运输机把你们送往大后方。”
“为什么不直接在我们这里乘机?为什么……选我?”洛雨尤其对后一条问题感到疑惑,她只是一名技术军官,从来没有指挥过军队,更别提这种护送任务了——以往她可都是被护送对像。
“我们周边的领空已经不再安全,敌人的蝠翼第一支队已经牢牢掌握了制空权,而且……最后一架飞机已经在三天前就护送全部政府官员离去了,就是你回来时乘坐的那一架。”方明叹了口气,“我必须得乘认,如果还有其它选择的话,我不会让你来执行这次任务,但是我手头的军官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其它还必须留在这里坚守阵地,直到战神兵团支援上来,而且……”他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把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说出来,因为他可以看得出这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儿,这最后一个理由或许会伤到她的自尊心。
“好了,少校,这是给你的命令,车与警卫排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去吧。”方明将那一纸命令放到了桌上。
“是。”洛雨拿起命令,冲着方明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去。
“少校……”方明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洛雨不解地回过头,投过去询问的目光。
“我希望……你的私人理由不要影响到你的任务。”
“不会的,我事情已经办完了,将军。”
办公室外是一片喧嚣。
往来的军人们身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伤痕。
走廊的墙壁、天花板上还残留着密密的弹迹。
昨天夜里一支飞鼠特种部队以空降方式突袭了指挥,虽然最终被全部消灭,但整个指挥部损失惨重,有半数以上军官阵亡,使指挥运作出现严重困难。
“这或许就是将军选择我的原因吧。”洛雨不愿意多想其它可能的原因,只是将那纸命令揣好,迈步向外走去。
尽管紧张的空气弥漫在整个指挥部中,但当洛雨走过身边的时候,那些满脸肃杀的年轻军官们还是无可避免地目光随着她的步伐而轻轻转移,无可否认这是个走到哪里都极为醒目的女孩儿,即使是那一身稍显古板的军服也无法掩盖她青春的光彩与艳丽。可以想像,如果不是战争年代的话,她或许可以成为一位很成功的演员或是模特。
穿过走廊,可以看到各个房间内都是撤退前的凌乱,无用的纸片与粉碎后的文件碎屑撒在光滑的地板上,工兵、勤务兵忙碌着拆卸着房间中的各种设备线路,最重要都已经优先打包完毕,随随便便放置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待着优先装运。
这东西就跟人一样,价位高的、身份重要的总是能够得到优待。
虽然战线崩溃的消息在城里正式传播才不过两天的工夫,但事实上早在战线崩溃的同时,那些消息灵通的达官显贵们便已经清楚地知道,能离开的都一早就离开了,实在是有事在身一时走不得的,也先安排家人离去。只有那些毫无消息来路的平民才会这么迟得到消息。而可笑的是,那些先得到消息的显贵们可以在富余的时间内乘坐最快捷的交通工具逃离,而可怜的平民们在最后时刻撤离的时候,大都只能借助双腿——即使是有车也不能用,因为路被堵得死死的,或许靠双腿走到平城的时候,坐车的还会牢牢堵在安城的街道上。
平城距离安城只有不到三百公里,相对于妖军的挺进度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安全距离,而且两城之间并没有任何缓冲战线和天险可以依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安城战线的崩溃同时也意味着其身后十几个中小城市的的同时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