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程颂安抬眼,口中道:“你怎么……”
见是崔元卿,剩下的话便收了回去,眼中带着讶异,掀开帘子探出身子去瞧,马车已经开始走了,海棠和李妈妈显然坐在后头那辆。
程颂安心中一急,就想喊停,刚张开口,胳膊被身后的人攥住,一把带了回来。
马车正走到前街,踏上官道,车厢便晃动了一下,程颂安重心不稳,仰面朝后倒去。
崔元卿下意识去接,她整个人便倒坐在他怀里,两个人同时愣住。
程颂安反应过来,迅速起身坐到对面,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前世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崔元卿有过身体上的接触了,冷不防跌进他怀中,淡淡的皂荚香气扑入鼻子,使她蓦然想起,前世里,他不常回房,她便时常悄悄将他留下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放在鼻尖闻闻,也是安心和满足的。
这些回忆让她心痛,她冷冷道:“你做什么?”
崔元卿也是冷笑一声:“原来你也并不是那么不甘寂寞。不过,的确是笨了些。”
程颂安哼了一声,闭目倚在车壁上,让回忆到往事的自己平静下来。
她端庄大气,在闺中又一心修德,常常使人忘了她长得也是极美的,此刻白皙小巧的脸上又带着红晕,犹如一株沾了朝露的山茶。
崔元卿顿觉喉头有些干燥,刚才她跌坐在自己怀中的那种温香娇软的触觉,后知后觉地清晰起来,身体的某处也似乎有些抬头的迹象。
为了转移掉刚才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随手将她丢下的九连环拿来,把玩几下,便认真拆解起来。
车厢内一时平静下来,两个人都各有心思,不知不觉马车停了,海棠在外面唤了一声“小姐”,二人才发现已经到了程府门口。
程颂安将欲起身,崔元卿先她一步,将拆解成功的九连环丢给她,率先下了车。
崔元卿面上没有过多表情,将手伸着递给她,看起来是在扶她下车。外人看来,真是鹣鲽情深。
程颂安弯腰僵了一下。
一早就来门口候着长姐回门的程家少爷程彦平,风风火火跑出门,高声喊道:“长姐!长姐!”
程颂安心中一动,前世自父亲贬官回乡,她便再没见过亲人,这时看见弟弟,眼中酸涩,脚下差点踏空。
崔元卿眉心微动,伸手扶住了她,才不致摔下来。
程颂安挣脱了他的手,朝程彦平快步走过去,眼中含泪道:“彦平。”
程彦平嘲笑着:“长姐都嫁人了,还爱哭鼻子呢,难道是在人家那里受了委屈?”
说着看向朝崔元卿,随意拱了拱手,颇带些敌意地喊了一声姐夫。
崔元卿却不在意地微微颔首。
仆人丫鬟簇拥着他们往府里去,才刚转身,便听得身后马蹄声急,一个少年郎勒马停在程府门口的石狮子旁,端的是英俊潇洒。
程颂安微微诧异,不记得前世回门时有人来家拜访,更不知这个骑着红棕马的英俊少年是谁。
马上的人却是认出了她,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朝她勾了勾下巴:“程云黛,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程颂安蹙眉,只觉得有些眼熟,身旁的程彦平却欢喜地迎了上去,高声叫道:“轻山哥哥!”
轻山?程颂安心念一动,陆轻山?前世里,本跟崔元卿交好,后来反目成仇的陆轻山?
程颂安记得他后来被调离京城,做了蓟州总督,一生极少回京。
他们之所以相识,说起来程颂安还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在益州老家,曾经打过的那个刺史家的小儿子,就是陆轻山。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们既然都跟崔元卿有仇有怨,那么今生倒不如直接做朋友,她还可以帮他一把。
程颂安便假装忘了从前的事,朝他甜甜一笑,道:“原来是轻山哥哥。”
身旁的崔元卿脸色变得很难看,不动声色站在她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