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陛下因麟德改元,意图将宫女遣放出宫削减开支,并以正式命令下达,都是这几日之间才发生的情况。
安定公主有意将自己的钱财用于资助这些被遣放出宫的宫人,在当前知道的人也不多。
更别说是从尉迟循毓口中说出的四海行会!
这事……就连李敬业这个得算半个下属的人都还不知道呢。
尉迟循毓答道:“她买的地就在我家对面,我还能不知道?那头开始推平清虚观旧址的时候,还因动静过于吵闹登门来道歉过,不过我没阎大匠那本事,竟是直接上门去帮忙一起规划行会布局了,最多就是去看个热闹。”
“……阎大匠怎么也掺和进这事里来了?”李敬业茫然。
尉迟循毓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去年就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还不相信,从去年到今年的种种,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李敬业:“……”
按照尉迟循毓的意思,莫非这是因为吐蕃战事的缘故,连阎立本这个专门负责将人给画进凌烟阁的,都觉得安定公主一年比
一年地更有前途?
尉迟循毓已继续说了下去:“我既是雍王的从吏,便没你这般潇洒自在,还能以这等方式在辽东历练长进,好在如今倒是多了个好处。”
“安定公主直接在这丰邑坊买下了二百多亩地,不像是只将这里当做个寻常的安顿人手之地。你看,倘若这四海行会在随后能有她在统兵上成就的一半,我家这地方也能随之获利了。”
尉迟循毓说到此地不由目光微动。
他跟李敬业说,他是个长安城里的闲人,他叔叔尉迟窥基还是个跟随玄奘法师出家的方外之人,他祖父在长安城中求仙问道一般清修地过了十几年,避开了大唐先后两任帝王交接的政治风云,也以病逝为善终的结局……
但这与其说是真要让子孙就此安分做人,免于祸端,还不如说,这是要为尉迟家积蓄实力,为子孙铺好前路!
“房谋杜断”的房玄龄与杜如晦,其后人都因谋反案遭到了波及,程知节在进攻阿史那贺鲁的战事中晚节不保,反倒是尉迟家虽无明显的晋升,却也全族得保。
眼下皇后临朝,公主得势,这又是否是他的机会呢?
他不相信阎立本插手四海行会的建设,会真的只是因为对那几个回纥人的规划设计看不过眼,反而更像是一出示好。
那么他也从中沾一沾光,好像就不奇怪了对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会显得我今日出来的表现很不识好歹……”李敬业低声吐槽,又忽然抬高了音调,“算了,就这样吧!”
他拍了拍自己已经基本上清空了的荷包,“走!去我府上小酌一杯,就权当是为我送行了。最迟还有个三天我就启程了,年节期间的走动太多,届时未必还能顺利约到你,能不能碰上就看天意好了。”
尉迟循毓神色一松:“你能这样想就好了,否则我怕你继续臭着这么一张脸,在辽东那地方容易挨打。”
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各自笑了出来。
但当二人扛着包袱自长安西市折返之时,又忽然勒马止步,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思量之色。
只因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一列装束尤其特殊的队伍自长安西门入内,越过西市后朝着皇城方向而来。在另一头,同文寺(鸿胪寺)的接引使者早已候在皇城之外,将他们迎接入内,随后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这样特殊的场景,大概很难不将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也让这两人都有好一瞬没开口。
直到眼见礼宾也已收队入内,李敬业方才指了指那头,问道:“那是……突厥人?”
若是光看来人的面容,他可能还不敢这么确定是突厥、回纥又或者是什么其他胡种,好在有衣着能让他从旁判断一二。
只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样一队突厥使臣到长安来呢?
西突厥朱邪部因吐蕃插手战局的缘故反叛大唐,继往绝可汗因自己的野心被杀,纵然西域战事大局已定,却还有不少小范围的动乱。
按照李敬业的猜测,就算随后西突厥其余各部要表现对于大唐的效忠前来朝见,也得等到伊丽道驻兵的两位将军班师之后再说。
可眼下既然还没听说这样的消息,那便不应该会有被接待的突厥部落使者才对。
尉迟循毓思索了一瞬,答道:“或许不是西突厥,而是东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