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了许多年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万物复苏,冬天还未过去,她已经闻到青草的味道。
平静下来找回理智之后,谢昳才意识到他们这拥抱实在是又难受又引人注目,她轻轻挣了挣,想要把脑袋从他的大衣领子上挪开。
可抱着她的男人好像比往常都倔强几分,用了一些力气箍着她的腰,任凭她怎么挣脱都不放手,手臂力量隔着羽绒服都令她胆战心惊。
江泽予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立刻松手的,因为只有真真切切抱她在怀里,浑身的焦躁与不可名状的恐慌才有处释放。
零下十五度的冬天,他的后背冷汗涔涔,此刻冷风吹过,脖颈一阵发凉。
鬼知道刚刚的十分钟他是怎么度过的,简直不亚于人间酷刑。
方才谢昳在电话里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了声音,再打过去便提示对方已关机。
他满脑子都充斥着她发着抖的哭音,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涌现了许多令人肝胆俱裂的猜测。
在北京市区内,车速飙到一百二,还闯了红灯,吃罚单不说,如果不巧全部被拍到,恐怕驾照都保不住。
可他此刻却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
“没有……我手机刚刚停电了,不是人为关机。
我没有见到他,就是听舟舟说他保外就医了,我怕你不知道,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等车子开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谢昳才明白她之前的那通电话让江泽予造成了何等恐怖的误解。
她看着男人从方才开始就抿得很紧的唇角,心里有些发软,于是抬着下巴语气随意道:“我刚刚声音是有点抖,那都是因为信号不好。
其实当初那件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说实话我连周子骏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江泽予听着谢昳蹩脚的安慰,想到了刚刚的那通电话。
谢昳这人一贯外表坚强,很少露出脆弱或者害怕模样,就连曾经两人一起看恐怖片,她心里再害怕面上也装得若无其事。
可刚刚的那通电话里,她带着哭音的声音抖得那样厉害。
他隔着电话,都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以至于明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接到电话的时候心脏仍旧跳空了一拍。
江泽予想起了十二年前那个废旧工厂里,女孩子坚强笑容里透露出的半分恐惧,以及他牵着她逃跑时她一直在抖的手。
她衣衫不整、满脸污垢地跟着他狂奔。
他自以为他曾经带着她逃出了危险地带,却从未想过,十二年后的今天,她仍然会在听到那人的消息之后恐惧到失态。
那年他的昳昳才十五岁,是一个女孩子刚刚开始憧憬朦胧青涩的爱情的年纪,他不知道那天她回去是否恐惧到一夜未眠,也不知道那之后的几年里,她会不会在做了噩梦之后,因为被恐惧扼住脖颈而冷汗涔涔地惊醒。
江泽予握紧了方向盘。
十八年的市井生活和两年的牢狱之灾,让他养成了一副混不吝的性子。
监狱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摸爬滚打的那两年里,江泽予在一次又一次的教训中学会了一个道理。
对付这世界上的恶,不能心存半点善。
他自知不是个好人,他也不想成佛。
他有要保护的姑娘,他得握紧手里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