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姜琮月是御赐的婚事。当初陛下让姜御史的女儿嫁过来,就是为了向朝臣表明,陛下一点儿没为姜御史直言上谏、参了一流世家而生气。
不仅不生气,还把姜御史的女儿指婚给了勋贵。
他和姜琮月的婚事,是陛下给姜御史的保护伞。
并不是他们两个人能自行决定的,若他休了妻,便会有很多人以为陛下对姜御史有意见,姜御史就会处境危险,这不是陛下想看见的。
况且……
今日姜琮月所说之所以让他如此怒火,就是因为交际周转,送礼看账之事……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替不了这个管家婆。
他可不想再出淑妃这样的事了。
李延德这些年对姜琮月的所做所为不闻不问,不予嘉奖感谢。
甚至是近来宠妾灭妻,也是知道姜琮月身负使命。她就是为了自己爹的前途,也会在侯府忍耐下来。
可没想到姜琮月竟然跟他翻脸了!
这难道是看穿了他嘴上说得厉害,其实不敢休妻了?她不过一个内宅妇人,竟还反倒来拿捏他了?
她不该一直忍耐,唯恐犯了七出毁了自己名节,被世人轻视、被父亲责骂吗?
她凭什么能这么轻松地答应休妻?
这世道能容下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一个女人,敢应对那些怀疑她不贞无节的目光?
李延德目光沉下来,看了眼桌上的镯子,气得狠狠一甩袖子。
不懂事的妇人,他去找姜御史说。
婚姻大事,岂是她能给意见的。
姜府。
这边也是一片混乱,周氏和姜如珍一回来就唉声大叫,闹得姜府人仰马翻。
姜御史皱眉下了马车,他区区一介小官,在宫中没有人脉,也没有宫人会特意来转告他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对太后那边女眷之间的事,毫无察觉。
只知道周氏遣了身边的丫鬟来说,长女和云安侯的恩爱是假的,糊弄他们的。
他进屋解着官袍,借着烛火问周氏:“你说琮月那边被妾室压了一头,云安侯已经要宠妾灭妻了?”
周氏的脸在烛火下阴惨得似鬼,本想说姜琮月不知道何时救了二公主一事,听见这话,又心念一动,咽了回去。
“老爷有什么看法?”
她的巴掌印微红,在烛光下看不清晰,只是把灯罩揭起来,用钩子挑了挑烛芯。火焰一颤,皱纹和吊眼中深深淹着仇恨。
姜御史没注意,解着衣袍,眉头深皱:“要是云安侯要休妻,那可就麻烦了,本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暗算……琮月长得也不差,怎么就这样不讨男人喜欢?”
他露出失望的严肃状,无语道:“她为了为父,竟然连讨好男人的招数都学不会?”
身为父亲,他将姜琮月骨头说得轻贱。
这样严肃刻板的姜御史,为了前程,让从小端庄的姜琮月为了他去曲意讨好,迎合男人,这样带点情色的话题,也似乎是应该的。
他希望长女行为端庄持重,名声在外,能得以高嫁;
又默认她应该私下媚骨天成,自知任务,让云安侯对她欲罢不能。
姜御史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背手道:“是为父太高看她了,算了,再找个人送去云安侯府吧。”
周氏眼神一动,又是想开口,又是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