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与杨家来往,我为杨家牺牲良多,再不想掺杂进任何往日的私事里,我要与往日作别,我要为我自己而活,为了我自己的权势,为了我自己的将来而活。
可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我终究放不下二哥,那个唯一给过我温暖的杨家人,所以我想方设法在二哥府中安插了一个暗探,时时传信。
二哥没有让我失望,他放下懊悔苦痛重新爬了起来,甚至比我想象的做的更好,短短时间便升为奉常。
我为皇后,二哥为奉常,虽然一个在深宫一个别府而居,但无论如何杨家此番的确是门楣光耀了。
可惜纵使二哥他爬得再高也高不过皇上,齐音已为宫嫔,他同齐音此生终究有缘无分。
我翻看着二哥府中暗探抄录而来的几封奏折,二哥不仅明里暗里托宫人照看齐音,甚至写给皇上的奏折中也拐弯抹角地为齐家求情。
这样也好,既能让二哥不再颓唐潦倒,也能让皇上更加厌恶齐音。毕竟有哪个天子会喜欢一个被其他男子日夜惦记的妃嫔呢?世风如此,身为人妇却遭他人垂涎,人们只会认为是那女子的不忠不贞。二哥看不透,是因为他爱齐音太深,做不到袖手旁观,更是当局者迷,不明白世间岂会人人同他一样珍爱那个女子?他过分的关注和殷勤只会害了齐音。
我虽然看得清楚却只能袖手旁观,因为我虽不爱皇上,但我需得尽快诞下嫡子,只有孩子才是长久未来的根基,所以我希望皇上的女人越少越好,被皇上厌弃的妃子越多越好,如此,我便能少些功夫去算计去筹谋。
我见惯世态炎凉,本就做不成柔善之人,心里装不下那么多道义良知,我只要自己坐稳中宫之位,只要二哥能够安稳顺遂。
可我费劲心力穷尽手段,皇上自始至终都是冷冷淡淡的从不碰我,我不信,我不信皇上竟然爱惠妃至此吗?连我的衣角都不屑一碰吗?
可是宛如晴天霹雳,当皇上在太后寿宴说齐音有喜之后,我极度震惊,实难相信,惠妃都尚未怀胎,齐音怎可能怀上皇上的孩子?
怎么可能?!
我催促着司梅仔细去探查,可是永安宫短短一年半里似乎完全变了,它依旧地处偏避,依旧宫宇狭小,可是却严防死守密不透风,伺候的宫女太监嘴巴严实的像缝上了一般。
查了数月我什么也探查不到,手上只一张从太医院证实齐才人的确有喜的消息。
接着便是齐沧回京备受重用,领旨率兵远征北境;齐音平安诞下皇长子,风光无限两度晋封;齐府一家被恩赦,皇恩浩荡择日回京……我彻彻底底地慌乱了,我动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脉暗探,甚至不惜再次同父亲联络求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难以言测的威胁。
我习惯了掌控已知的一切,这突如而来脱离掌控的未知让我万分恐惧。
直到齐音再次怀胎,我手上千辛万苦零零散散获得的线报才拼凑出事情真实的始末。
皇上身为宁王时曾上书先皇求娶过齐音做宁王妃;皇上新任的羽林卫总兵伽义是昔年齐音身边傻乎乎的小护卫;皇上将昔日宁王府里暗自培植的宫女太监调给了永安宫;皇上暗自安排官员善待流放苦地的齐家老小……
我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浑身冰冷而僵硬,那年夏天皇上求我放弃后位,我猜他心有所属,我以为那女子是圣宠优渥的惠妃李筠巧,与她明争暗斗处处防备,却没想到皇上心爱之人竟然是偏居一隅的齐昭仪齐音。
竟是齐音!我看着摊开在桌上一封封的密信,颞颥突突地跳,皇上,他为了齐音不愿早早立后,拿我和惠妃做戏,放任我和惠妃相争相斗,他为了齐音费尽周折,让六宫中人都信齐音是罪臣之女,备受皇上冷眼欺凌,无需忌惮提防。
他骗过了我,也骗过了所有人。
太后寿宴上他悠然起来维护齐音,原是六宫局势已稳,朝中逆党也基本肃清,皇上将前朝后宫牢牢掌控在手,没有人能轻易撼动皇权,也就没人能轻易打压皇上想一心维护的女人。
他瞒的可真好,先皇和太后瞒的可真好,要不是如今大局已定全无后顾之忧,只怕连这些消息我也不可能轻易拿到,毕竟曾经我们杨家是宁王党隐藏最深最受信任的门下,也不曾看出过皇上对齐家小女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甚至上书求娶过齐音!
真是君王之心深似海,皇上,竟然用一颗帝王之心苦心维护一个女子。
如今皇上不再严守这些旧日消息,不过高高在上,以另一种方式冷冰冰地告诫探查根由的所有人,齐音,谁也动不得了。
我忽然想起一事,唤来司梅,“三哥是不是在齐家归京之后就分家建府了?”
“回娘娘,是的。”司梅没有犹豫,最近同杨家联络都是她从中往来,杨家之事她最清楚不过,“而且四少爷月前也迁出旧府,自立门户了。”
哼,杨家的子女啊,谁都不想活在炼狱里头。
“你去信知会一声三哥,若想杨家日后平安无虞,让他再去求娶齐令。”今时不比往日,齐令会乐意嫁给三哥的,不管三哥喜不喜欢,我必须为杨家安排好后路,否则纵使逃出炼狱又如何,杨家如有灾殃,顶着杨家的姓氏的我们谁也逃不掉。
“回娘娘,今天宫外带来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同娘娘说,三少爷前日已经遣媒人去齐家说亲了。”司梅看着我,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