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丞相执着碗筷,目光中思量着,并未急于回答。
宁贵妃自是不知道这些的,只觉着并不是什么大事,刚要开口应下,祁懿美那边已然止了咳,抢先道:“咳,殿下,贵妃娘娘既是有意让您结识燕州刺史之女,你自己和下属们去才是正好,若是我跟去了,你二人吃个饭游个山水之类的,也不好扔下我自己一人,这变成了两男一女,不是给你们添乱嘛。
再者说,我身手不好,平时对付个不会武的人还凑和,要是来真格的,不仅帮不上忙,还是个累赘,我思来想去,在你出行这一路上,我除了陪你说说话解个闷,真是什么用也没有,我还是不去了。”
此话一出,宁贵妃原本到了嘴边的应声便复又收了回去。
祁懿美说的对,她虽生得不如她的云儿威武,可是眉清目秀,是个极漂亮的少年,若让她跟在燕辞云身边一道结识燕州刺史之女,燕辞云冷逸孤傲,虽是嘴上说知晓了宁贵妃的意思,想也知道并没往心里去,而祁懿美却是最喜和美人亲近,也会哄姑娘家开心。
到时候两个俊美的公子,一个冷淡疏离,一个温声细语,人家姑娘挑中哪一个还说不定呢。
更何况燕辞云一贯到哪都带着祁懿美,就如祁懿美自己说的,有她夹在中间,他又如何能和人家姑娘好好的谈情说爱。
这般一想,宁贵妃摇了摇头,道:“云儿,懿美说的对,你带着她,做起事来不方便,便让她留在宫里吧。”
燕辞云偏过头去盯着祁懿美,坚持道:“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又能添多大麻烦,何况我已然习惯了她在身边,这一去要数月,自然要带上她。”
宁贵妃无奈的叹了声,道:“懿美虽是常在你身侧,可没了她,也不影响什么,云儿,这件事须得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燕辞云不语,抬手执起桌上的酒杯尽数饮了尽。
宁贵妃见他沉着面色,颇有些坚持,便又好言劝了会儿,仔细的说起了那燕州刺史女儿的好,谁知燕辞云的面色却是愈加冷峻。
让她独自在京中数月……燕辞云半垂了眸。
只有她在身边,他才能稍稍安心。
祁懿美见状,也加入了劝说的阵营里,语重心长的道:“殿下,你这次去是有要务在身的,我跟了去,有个什么事你也顾不上我,还不如将我留在京中……”
“我不去了。”
冷冷的几个字打断了祁懿美的话语,饭桌上的几个人皆是怔住了。
宁贵妃不可思议的望着燕辞云,质问道:“云儿,你说什么?”
燕辞云神色平静,回视着她道:“东三州向来不买祁家的账,从前大舅舅在那边不只碰了一次钉子,我去或不去,也许对结果影响并不大。与其舟车劳顿,倒不如不去。”
祁丞相眉头深皱,望向燕辞云道:“殿下,话虽如此,可这次东巡,乃是在东边建交立威的最佳时机,殿下不愿去,陛下若是改而让四殿下前往,岂非是将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燕辞云神色淡淡的,抬手复又饮了一杯酒。
“我自是有信心,即便没有东三州的支持,亦能成事。”
话是这样说,可众人心里也明白,燕辞云并不是不愿去,而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带上祁懿美一道去东边不可。
宁贵妃一双含情眸中浮了些泪光,自袖中取出了帕子柔柔的捂上口鼻,一滴滴泪水便自眼眶滑落而下。
自打三皇子过世后,宁贵妃便时不时的落泪,进了这个月,才方好了些。
“母妃……”
宁贵妃攥着帕子小声的啜泣着,眼中带了几许悲苦,轻道:“母妃知道你还是想将懿美带上,若是阳儿还在,这事也不会这般难办……云儿,母妃便只你这一个孩儿了,若是你还这般、这般固执,不肯听我的话,我……可如何是好……”
见着惹得母亲落泪,燕辞云心中自是难免有几分愧疚,半垂了目光,微微紧了拳头。
其实京中远比出行要安全的多,可是不知怎的,一想到让祁懿美离开他的视线,他就隐隐的有一种不安之感。
好似她就要生出翅膀,自他的生命中飞走一般,这一别,便是再无相见。
一旁久未言语的祁丞相微叹,望向母子二人,道:“其实我今日进宫,正好见过了刘御医,去年他便说,懿美的旧疾已然有了痊愈的希望,许就在这两年了。我今日问了问他进展,他告诉我,现下正是懿美调理身子的紧要关头。”
说着,他的目光渐渐凝视上燕辞云。
“殿下,调理身子一事,最忌奔波疲惫,此刻若让懿美离京,怕是会耽误了治疗,还请殿下念在她是为着救下殿下,才受这一番苦的份上,不要让这孩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化作了一场空。”
这一番话句句都踩在了燕辞云的痛处。
他如何能因着自己的自私,让她再一次失去健康成长的权利。
而身侧悲伤的母亲,她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好不容易才见了些笑意,却是又被他惹得思及了伤心处。
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决意不走这一遭,他不过是想带着他的阿美一起而已。
然而祁丞相的一番话,已然将这种可能性化为了零。
许久,燕辞云缓缓扯了嘴角,终是妥协了。
看向宁贵妃,他淡淡道:“母妃,就按您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