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边疆红了脸说:“志哥,我说了,你不要骂我。就是写一封匿名信,寄给公司的监察部门,给向阳制造障碍,让他上不了财务经理。”
志成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盯着罗边疆看了一会儿,问道:“写什么内容?”
罗边疆说:“我和钱进商量了三个可选项,一是向阳的买车和买房没有少花钱,钱的来路不正,举报纵横公司行贿。二是向阳同易风华关系不正常,易风华的先生在省外大学受聘,他们俩说不清。三是向阳到集团跑预算,花了大笔招待费,前前后后几十万,违反廉洁的规定。三个可选项可以单做,当然也可以合在一起举报。”
人事变动征兆出现时,往往出现举报满天飞的情况,协查通知发到手上,要求参与调查,志成遇到过多次。那些举报,其实一看就能判断来自竞争对手之间的曲线救国行动,半真半假的,又不得不查。有关部门查起来费劲得很,大部分举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明确的结论。领导为了保险,要么就把人事变动搁置,放半年、一年再议,要么改弦更张重新确定人选,让渔翁得利。志成参与过不少这类事情,但脑袋里从没有弹这根弦、唱这支歌。
志成说:“三个选项?还可以一起,那向阳真是恶贯满盈啊。”
罗边疆兴奋起来,问:“那是不是三个选项一起上?”
志成冷静了一下,说:“你有确切证据没有?全是传说的?”
罗边疆说:“第三个选项是确切的,查会计凭证查得到。我来财务部后,悄悄调电子的和纸质的档案查过,有一年年底花了六十多万,跑到北京请人吃饭送礼,有一部分账以业务宣传用品的名义,找同一个公司开的发票。”
志成问:“我怎么不知道?”
“你管全省的事,本部的会计这块,向阳可以签字直接操作嘛,又不经过你。你总知道他年底年初去集团吧?难道空着手去?”
志成吸了一口凉气,说:“是有这个情况,只是那些吃饭送礼里,有徐总的意思,未必把徐总也举报进去,至少会把徐总牵连进去?还有,我也有吃饭送礼的时候,大大小小的税务局、国土局、统计局这些,你要举报,看样子大义灭亲才行,把志哥我也举报好了。这样背密的情况,要查会计凭证才搞得出来,你一举报,你也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个怎么干得?”
“那我们写另外两个?”
“那两个道听途说,偏偏在竞聘这个关键时间点上举报,领导看不出来是内讧?不行不行,你想过没有,万一举报走露了风声,他猜不到是我们干的?万一举报无效,向上还上位了,不收拾我们?你还举报人家男女关系,如果有,要么家里人抓,要么公安抓,轮不到你啊,这个主意太Low了!“
“志哥,我们只想给你保驾护航,竞聘机会难得。十年才换过两任总经理,老处长加上管锋,就他们两个。公司不是说要开展群众监督吗?我现在正对向阳开展群众监督。“
“胖子,你娃走火入魔了,看官场小说,看傻了吗?这是公司,不是官场。这一套其他人要干,我管不着,我自己的事,不能这样干。“
“钱进说,关键时候不要妇人之仁。”
志成生气了,“钱进是你的头儿,还是我是你的头儿?”
罗边疆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志哥,你进步是我们大家的事,你进步了,我们比你还高兴。”
志成决定还是把档案年纪的事说出来,黄蓄英叮嘱保密,刚才忍着没有讲,“向阳的档案年纪改过,你知道不知道?”
秘密的价值就在于暗地宣扬,不暗地宣扬就不是秘密了。只要不放在会议上讲,写到邮件里发,发到公文中传,仍然算秘密。
罗边疆张大了嘴巴,“有这事?”
“所以,你不要乱搞。”
志成讲了一遍黄蓄英透露的情况。罗边疆搓着手,“正是好时机啊,志哥,我们再动一动,添一把柴,把火烧旺一点,天助我也!”
志成厉声喝道:“闭嘴!”
晚上回到家,志成怕罗边疆和钱进擅自行动,又打了电话警告。听到罗边疆在电话里拍胸脯道:“志哥,你放心,你说不动我们就不动。档案年纪的事,能拍死向阳就好了。”
志成问:“你们没有给曾智说过这些想法?”
“绝对没有,我们哪敢同曾总讲这个,到你那里讲,我也怕得很呢。“
罗边疆敢查向阳的账,就一定敢查自己的账。还好,这几年那些请客送礼的事,不象向阳一样,于一段时间内大量集中报账,毕竟自己管着报账,心眼多一些。罗边疆跟着自己干,在钱进那里再怎么都有一些利益,现在总不致于干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噢,清明节后一忙,今天刚说到竞聘的事,居然忘了对罗边疆讲信息系统价格以及不拿钱进财物这两个重要的事!
志成计划好第二天的工作,准备洗漱一下上床睡觉。竞聘的事情不用给芳芳说,说了无济于事,她帮不上任何忙,缠着问来问去让人烦。
满嘴牙膏泡泡的时候,一句话跳进志成脑袋里:“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凝视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