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二见韩少清答得不痛快,兄长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摇头,微微一笑,揶揄道:“你们两个跟爹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没有个爽快的时候。你们都不肯直,便由我来好了。”韩大见势不妙,心想自家妹子的病便是因心神受了刺激而起,这些话怎么好直,连忙使眼色要弟弟别,却被韩二给无视了:“少清,你跟那姓周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姓周的”三个字,如同是炉子里吹出来的热风,刚刚入得韩少清的耳朵,便将她的耳廓吹得又红又烫,简直要滴下血来。这倒并不是她就喜欢上周正了,而是她的生活阅历使然。她十六岁成亲,只过了半年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便守了寡。天下寡妇扇坟的事太多了,换了旁的女子,这青春正好的,经过了人事,尝过夫妻间的暖热,哪里熬得住一个人的孤苦日子。韩少清能在古卷青灯前苦熬这么长的时间,全赖她对顾解元的一往情深。可什么一往情深、意志力量也不能当饭吃对不对?要是精神力战法百战不殆,那后世天朝子民也不用勒紧裤腰带,死磕原子弹了。
韩少清十六岁便守寡,到现在是二十二岁,正是身子成熟敏感的时候,又碰上一个天注定的灾星——周正,这个与顾解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长得像也就算了,偏偏因为李凤凰的缘故,两人之间还有了一段旖旎的往事。好,有旖旎往事便有旖旎往事吧,要是周正是个混球,是个反派角色,那韩少清便恨他好了,对不对,这多简单。偏偏又不是,周正居然忍住了**,在韩少清已经神魂颠倒以后,坐怀不乱,保住了她的清白。而韩少清这人,最歆慕的便是谦谦君子,虽当时因为自己是受害者的缘故,而对周正生了些怨恨,但她之后越是回想,便越是觉得周正持身极正,是难得的道德君子。好吧,道德君子便道德君子吧,别是道德君子,就是道德天尊观音菩萨,跟韩少清也没什么联系对不对。本来两个人就跟茫茫大海上交汇的船灯一样,旋即分开,然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然而净街苗的出现打破了局面,这个吃着干醋的混世魔王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找到了李凤凰的门上,还被发了狂的周正给痛打了一顿。这一下本来没有的故事,被坊间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么多事情重叠在一起,造成的结果就是,连韩少清自己都没来由地关注起了周正,不自觉地把周正当成了特别的一个。以至于只是听到他的名字,便会产生许多绮思——这完全是一种无可避免的条件反射。就像我们中学时代,要是听传言到某某人喜欢自己,听得多了,看到对方时便会产生不自然的感觉一样。而韩少清在感情方面的青涩程度,与后世的初中生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与他没什么事,只是他受了李凤凰的托,跑来府上给我送了一封信罢了。”韩少清压下绮思,淡淡地道。
用平江府的话讲,韩家两位当家都是商海浮沉久的老蟹了,十成十的人精,韩少清这连自己也骗不了的话,又怎么骗得了他们。
“可我听传闻,似乎不只是如此。”韩大是家中长兄,老沉持重惯了,总是三思而后、后行。韩二可不管这许多,一直有父兄荫蔽的他,年岁虽然也不了,却比韩大要直率得多,他见韩少清有意掩盖事实,便直直地把问题挑明了。接着又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在平江府里听到的,一路又刻意打听的,还有秦门房所的,放在一起,半都没留地铺了出来。
自己想隐瞒的东西,被人戳破总是格外令人不堪,但总算这屋里没有外人,除了韩家三兄妹,便是侍奉了韩家三代的忠仆老秦。韩少清被兄长所的话给震得半天没话,等回过神来,苦笑一番,便轻启樱唇,将她与周正的事全盘托出。有些事情,若是家里人不知道便罢了,若是家人已经知道了六七成,偏又有三四成不晓得,弄得横生猜疑,反而更糟。不如全都了,至少大家心里都明白,也能相互体谅。
韩少清从周正持了李凤凰的信来拜访开始,了她见着周正时怎么晕倒,又怎么中了李凤凰下的情毒差**,最后又怎么靠着周正的坚守而保住了清白。其余类似因为周正脖子上的吻痕而送雪狐裘什么的,也都一一了。
“若只看这一节,他倒还算是个君子。可是他与李凤凰究竟是什么关系,是被李凤凰陷害,怎么第二天又从李凤凰家出来?”韩大略一沉吟,道:“别是个伪君子,跟李凤凰搭档了来害人。”
韩二了头,认可了自己大哥的法:“确实有待考量。”
秦门房闻言,站了出来,向两位当家解释道:“这个我倒是去问过,这个周正跟李凤凰应该是没关系的。”
“怎么?”
“周正是前天一大早,被悦客来的范老板从金水湖里捞起来的,被捞起来的时候浑身精光,据是遭了劫匪。他被范老板救了回来,却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自己叫周正,其余家住何方、兄弟几个、怎么到了金水镇,他是一概不知。”秦门房顿了顿,道:“所以我,他与李凤凰应该是没关系。而且我与他打过两个照面,也了些话,我看他像是个正直没城府的人。”
“秦老看人还从没错过,既然您这么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韩大朝秦老头拱了拱手,恭维道。秦老头侍奉韩家三代,别看他现在只是个门房,在韩少清爷爷那时候,他可是韩家的大管家,第一谋士,出谋划策也好,看人断物也罢,少有失误,在家里的地位极高。
“那依秦老您看……”韩大恭维过了,韩二凑上来,正想话,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只听得外头护院高声喊道:“石太医到了。”韩家两兄弟和秦门房便迎了出去。
“石太医,舍妹有病在身,还望你妙手回春。”韩大与石太医见了面,朝石太医做了个延请的动作,将他引入房内。石太医朝韩大拱了拱手,回礼道:“自然全力以赴。”
进了韩少清的闺房,石太医取了块锦缎给韩少清垫着手,心翼翼地给她切了切脉,又看了看她的双眼与舌苔,然后对她道:“韩娘子,两三年前我也替你诊过病,那时我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韩少清想了想,轻声回答道:“石太医你让我凝神静气,少作无用之忧思。”
“那你可做到了?”石太医一边跟韩少清对话,一边已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你这病本也无法断根,只能靠着静养。若是你自己不注意,那我开再多的人参养荣丸,也是徒劳。”
“这病便真的无药可医么?”韩二见自己的妹子形销骨立,实在是心痛万端,便出言问道:“若是能医,必有厚报。”
石太医爱财也贪财,却也是有职业道德的,若是有他看不了的病,他便会直接明,省得别人花冤枉钱。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摇了摇头,拒绝了韩二的建议:“上次我来时便已跟你们过了,令妹这是忧思伤脾,脾不统血而导致的气血两虚之症,无药可医,唯有静养。”接着他又道:“何谓血液,血液流溢于体内,布散于肌肤,行于血营内,以奉养生身。血与气,异名同在,一体两面。人身的血,生于脾,摄于心,藏于肝,布于肺,而施化于肾。令妹自身子便弱,脾气虚乏,气血比常人已是大有不如。后来遭逢大变,过度忧思之下——你们也是知道的,悲思伤脾,这更令她的脾脏不堪重负,以致伤上加伤,落下了今日这般难除的病根。现在令妹这身子,若遇到无法排解的忧伤之事,脾脏的功能便会大大下降,停止生血,结果二位也看到了——气血两亏,腹胀纳少,食后胀甚,肢体倦怠,神疲乏力,少气懒言,形体消瘦。令妹这两日应是食不下咽,无力下床,不知我的对不对?”韩少清的毛病放到二十一世纪,便是脾虚性贫血,而且是极度的。
“那可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看着她这样下去吗?”听到石太医竟然这么自己的妹子,就连稳重的韩大也急得插起嘴来。
石太医摇着脑袋,道:“这能有什么办法,忧思伤脾到了这个地步,就像是树断了根……不对,有个古方,或许有用。”
“什么古方?”第一个喊出声来的倒不是韩家两位当家,而是秦门房。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从看着韩少清长大,简直把韩少清当成自己的孙女,因此也没觉得奇怪。
“树断了根,用嫁接之法便可救治,这人若是贫血,那给她输血即可。”
“可你两三年前提起这法子时过,无源之水不能持久,就算输血,也不过能撑得一二日,并无长效。”韩大记得以前石太医便自行否定过这法子,见他今日重提,以为他是年纪渐长,有些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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