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郑海东,到底什么来路?”
“你不知道?他爸以前可是和你一个中队的啊!”
“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跑个把犯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我记得咱们监狱,一年可是有5个指标的啊!跑5个以内,上面又不会追究什么责任。再说了,之前跑那个杀人犯,也没搞出这么大规模的动静啊!”
“就是!多大人物!犯得着动员上千号人,去抓一个盗窃犯?”
“这……你得去问监狱长了。我猜,可能是恼羞成怒了吧!”
时间已近正午,几个狱警正坐在“大海”牌吉普车上晃晃悠悠地在一望无际的荒地上搜寻着。
突然,远处天空传来巨大的马达轰鸣声。
狱警们抬头望去,目瞪口呆:“乖乖!这……这不是直升机吗!这都出动了啊!”
直升机是从江南省军区调出的,当三架直升机停在海州监狱行政楼前的广场上时,监狱长也是目瞪口呆。
飞行员们没有和监狱长打招呼。他们直接要走了郑海东的照片,随即开始了扇形搜索。
由于动员仓促、队伍混杂、指挥混乱、各自为战,搜索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但截止下午3点,沿海州监狱向西40公里以内,已经被挖地三尺。
监狱长听着狱政科长略带沙哑的声音作完汇报,并没有立即表态,他用眼睛直直得盯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眼圈乌黑的中年男人,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和不满——对于一个即将出局的人发怒,完全就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
监狱长顿了半响,才说:“你被撤职了!”
被免职的狱政科长顿时暴跳如雷:“老子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拿我当替罪羊?郑海东到底什么人物,老子就想不明白了,老子……”
他的话没有讲完,人已经被拉了出去。
狱政科副科长雷烈之立即顶上。
监狱长有些疲倦地、缓慢而坚定地说道:“西边没有,就去东边找,东边没有,就去南边、北边找,明天早上天亮之前,找不到郑海东,我要是完蛋了,你们一个一个的,谁都跑不了。”
监狱长不再理会大家,转身直接走了。
现场所有人错愕当场,尔后迅速清醒,在雷副科长的驱赶下,一个个慌乱地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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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东缓慢地走着。他的腹中已经非常饥饿,但是他不愿意进食。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痛苦和饥饿才能让郑海东找到活着的感觉,才能让郑海东体会到现实的存在。
郑海东此行的目的,只是想看看海。
郑海东虽然在这里生活了20年,但他从来却没见过海州的海。绵延几十公里的盐碱地和父母对他的呵护关心,在当年的那个年轻人和大海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跨越这道鸿沟,需要付出一些亲情、时间和精力,这些东西,对当时的郑海东来说,远比看海更有价值。
但是,亲情、时间、精力,这些在常人眼中宝贵的资源对此刻的郑海东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只需要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现在,这个理由,就是看到这片海。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他,海风的咸湿侵蚀着他,饥渴的痛苦折磨着他,郑海东全然置之于不顾,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挪动着。
突然,他似乎听到了后面传来马达的轰鸣和人声的喧哗。
郑海东回过头去,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黑压压的一片人和汽车混合而成的洪流,像海浪一样朝自己所在的位置涌来,上空居然还有三架直升机,盘旋着、呼啸着俯冲而至。
他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这股浪潮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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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总”一直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态,听着郑海东讲完。
郑海东的语速非常地快,大脑中的所有记忆像倾斜而下的洪水一般,不可遏止地转化为语言文字迸射出来。这些事件,有的是他亲身经历的,有的是他后来听说的,但他不敢在“高总”面前有丝毫的隐瞒,这个人曾经在自己身上施加过的痛苦已经让自己牢牢地记住了这一条宝贵的经验。
“高总”舒展了一下身子,恢复了半躺的姿势。他需要尝试着站在雷烈之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
在郑海东越狱案中,雷烈之只能算捡着了一个瓜落,以他当时的地位和能力,不可能成为幕后的操盘手。那么,谁才是整起事件最大的庄家呢?居然能调动江南省军区的直升机,难道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王老板?
“高总”感到自己对这个王老板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似乎所有事件的根源都可以推演到他的身上,但是又找不出一点实际的证据去和他联系到一起。况且,连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甚至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这个人,都可以商榷。
郑海东的额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虽然说得很快,但还是用去了很长的时间,衰老的筋骨经过长时间的蹲立已经从疼痛变得麻木,再逐渐变成一种对下肢撕心裂肺般地压迫。郑海东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下肢很快就会彻底失去知觉了。
郑海东不敢移动身体,更不敢请求休息,他只能在心底渴望这次谈话能早点结束。
“高总”的眼仰望着天花板,不可能看到郑海东痛苦的表情。他接着问道:“胡不归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郑海东以为谈话到此为止的愿望落空了。他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道:“他……他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若晴的女人,说……说那个女的20岁左右,还说……还说我为什么不认罪。”郑海东的下肢开始打颤,倒抽着凉气,呼吸也急促起来。
“高总”直起身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滚吧,老不中用的东西!”
郑海东如蒙大赦。他并没有站起来,他已经站不起来。郑海东就这么顺势跪了下来,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