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这实在难以置信,当时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孤寂地伫立了好一阵,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我感到天旋地转,而后便像醉汉一般瘫软地倒下去。
&ldo;那一刻,山坡上万籁寂静,只有一只乌鸦站在一棵树上怪叫了两声,拍着翅膀飞走了。我一直躺在那里,很久很久。而当夕阳斜下,我再一次流着泪,把脸紧贴在草地上时,倏地便听见一声从地底下发出的呻吟。
&ldo;我当时并不知道立刚没有摔死,还以为那是我的幻觉,甚至以为那是他的灵魂在向我呼唤。我曾趴在洞口听了好一阵,结果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于是就离开了。可回家后,不知怎么,我总是放心不下,我没等到下一个星期六,两天之后便又赶了回去。
&ldo;这一次,我得到了明白无误的确认。
&ldo;&lso;是你吗?&rso;
&ldo;我听见立刚在下面问,虽然声音细小,遥远得杳如在天堂,但却回荡了三次,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唉……你不知道我那一刻有多痛苦。要知道,尽管我犯下了谋杀罪,可却绝非冷酷到一点儿怜悯之心都没有的份上。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实在没有勇气救他上来。我能做到的,只是一次次去看他,每个星期给他送去足够的吃的和水,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而且,每一回都尽可能地和他多呆一会儿。去年秋天有一次──就是我向你求婚前一天,给他扔下去过冬的衣服和棉被之后,我和他谈了很长时间。
&ldo;&lso;嗨,我想娶她。&rso;我趴在地上说。
&ldo;&lso;是吗?跟她说了没有?&rso;立刚在下面问。
&ldo;&lso;还没有。&rso;
&ldo;&lso;为什么?&rso;立刚挺奇怪。
&ldo;&lso;咳,&rso;我对他说,&lso;这你还不知道,我怕她拒绝了我。&rso;
&ldo;&lso;唉,说你什么好呢?&rso;立刚埋怨起我,&lso;你这人,永远是这样儿!&rso;
&ldo;&lso;那你说……她会同意吗?&rso;我又问。
&ldo;&lso;会,一定会。&rso;他回答。
&ldo;&lso;你怎么这么肯定?&rso;
&ldo;&lso;绝对肯定!&rso;立刚说,&lso;你不知道,当初咱们上周庄,咱俩在火车上谈了那一宿,虽然你说不让我把你的心思告诉她,还让我一通儿发誓,可我心里明白,你其实是希望她能知道,所以回了北京的第二天,我就把咱俩的谈话原封不动说给了她,连一句都没有落下……&rso;
&ldo;&lso;是吗?&rso;我大吃一惊,&lso;你真的那么说啦?&rso;
&ldo;&lso;真的!&rso;
&ldo;&lso;那……她是怎么说的呢?&rso;说实话,我当时紧张极了,生怕听到什么让我难堪的话。
&ldo;&lso;她当然没有说什么,可我有一种感觉,她一样也喜欢你,尤其……我是说现在……她一定会答应你的,你就放心地说吧!&rso;
&ldo;&lso;噢!是这样呀!&rso;那一刻我真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可以这么讲,要不是立刚的这一番话,我绝对不敢跟你说,起码,不会那么快就跟你说。
&ldo;&lso;嗨,这件事儿你可要抓紧!&rso;立刚催促我,&lso;像她这样的好姑娘,你可不能拖得太久,一旦有人占了先,你到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赶快娶她吧,噢,我在这儿先给你祝福,到时候我就不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rso;
&ldo;就这样,我们俩从早上一直聊到天黑,等我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时,两条腿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ldo;知道吗,从发生到现在,这件事已经一年多了,可我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要不然他根本挺不下来,早就……而眼下……我实在没辙了,赶快去救他吧。拿着……这是……我画的……按照这张图,你会找到他的……&rdo;
文茂刚一说完,便因持续的高烧而发生了昏迷。拨打了110报警之后,我跟着又打了120的急救电话。也就5分钟,一辆警车便率先开到了我家楼下。
那个洞
虽然我曾听说但凡是警察──尤其是那些见多识广的资深老警察,必定个个沉稳老练,决不会在一个报案者面前流露什么惊诧或者意外,可当我急切焦虑地把事情告诉那个下巴刮得铁青,从一进门两只眼便像鹰一样盯着我的干瘦男人时,那位身穿便服的探长居然惊得好半天没闭上嘴。
但我必须承认,那个警察还是相当果断。他看了看昏睡中的文茂,当即吩咐副手留下来等待救护车,随即便带着我和文茂画的那张图匆匆出了门,开始了对立刚长达36小时的搜救行动。
文茂是三天之后才醒过来的,而他画的那张图又没有人能看懂,再加上他说的那个看坟的老头已经离开了墓地(如果一开始就找到他,显然一切会简单得多),所以从当天上午,到第二天的半夜,那位探长和之后赶来的八个警察翻越了整个凤凰岭地区的每一座山坡。
根据文茂的描述,他们逐一不漏地检查了能对上号的每一处可疑地点,却都没有找到那个洞。这当中,我并没有参加,而是跟着一个年轻警察去寻觅那位无意中惹了祸的老大爷。
这件事颇费了一番周折,第二天下午,我们才在距阳坊镇镇政府大楼以西8公里的一个村子找到他的家。他当时不在,院子的大门上挂着把大锁。据一群在村头晒太阳的老太太们分析,他一定是去了哪个儿女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