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她的身畔浮现了另一道影子。
她没有回眸,却听到对方的声音:“夏小姐。”
是秦妤熙。
夏沂尔垂落的肩线不由自主地绷起:“秦小姐。”
秦妤熙笑容恒定,弧度没有丝毫的变化:“你似乎对我很排斥?”
夏沂尔清楚她不能得罪任何人,但也绝不能任由任何人都压她一头,毕竟丢的都是贺楮的面子:“排斥的态度不针对秦小姐,只针对阿楮的追求者。”
她几乎是把话挑明了。
秦妤熙也不恼:“阿楮同你提过我?”
夏沂尔不喜欢别人这么喊贺楮,毕竟这太亲昵,可她也明白只是自己的醋意作祟:“不是。”
秦妤熙便也没再多纠结这件事,只是相当自然地跟着夏沂尔,很快就同她并肩,立在走廊远处的窗前极目远眺:“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
秦妤熙自觉没有恶意,只是真心实意地发出疑问。
夏沂尔垂首拢了拢欧根纱的荷叶边,什么都没说。这其实是她也想问的,到底为什么选她做协议恋爱对象。
这么久了,夏沂尔不是傻子,贺楮对她说不上喜欢,那也多多少少是有几分好感在的。
只是她拿捏不准,这是大少爷的一时兴起,还是假戏入了迷。
“他这样的人多骄傲。”秦妤熙端详了夏沂尔一会儿,“我实在想不懂,他究竟看上你哪里。你的事业比他成功?你踩中了他的审美点?”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抛出的可能性越来越多,不少揣测其实夏沂尔都想过。
“我究竟哪里不如你。”秦妤熙浅浅叹息。
换个人站在这里,恐怕要被刺得情绪剧烈起伏,不是激烈反抗就是痛苦隐忍,破防崩溃了。
可是夏沂尔在这种时候又生出了无穷的勇气。
即便秦妤熙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刀一般在她心口一个一个攮出窟窿,本能还是第一时间就树立了平静的盔甲,将自己包裹得似乎真的刀枪不入。
夏沂尔面色平静,因为她知道秦妤熙说得完全都是事实:“他爱我,那么我自然拥有你没有的优势。”
秦妤熙一僵。
夏沂尔将垂落的发丝松松地捋至耳后,唇角甚至勾起了点儿笑意:“换句话说,就算我什么都比不过你,但他爱我。爱情是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毫不讲道理。你再怎么不解、恼怒、悲哀、自怜、痛苦,他再怎样骄傲、优秀,无人可替代,在爱情面前也是一介凡人而已。”
“他为我低头啊。”夏沂尔的唇角仍然翘着,望着秦妤熙的面色一点点发白,还是没有把最诛心的话说出口。
她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让秦妤熙受到伤害,毕竟秦妤熙态度倨傲而不自知,自以为尊重却又太过傲慢。
那些话是开了双刃的剑,刀光锃亮,在她诘问秦妤熙的时候,她也在割伤自己。
她只是不忍心把所有的希冀完全碾碎。
秦妤熙离开了。
她离开的时候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秦妤熙生得很漂亮,一切条件都很好,也并不是任人攻讦的性子。
只是她对这一段年少不得的感情太耿耿于怀,也只有“贺楮的女朋友”这个位置上的人说的话才能刺伤她。
夏沂尔回过身望一眼,贺楮身边围满了人,大抵谈的也都是她不能听的东西。
待在宴会厅附近,恐怕又要有一茬一茬不认识的人找她来搭话。
略一思索,夏沂尔微微提起裙摆,沿着长廊而去。
夜色仿佛浸足了墨色汁液的冰块,静静地往下沉,偶尔镶着远处城区如碎钻般的霓虹光。冬夜的寒风把灯光都冻得一簇一簇的,在她的发间硬茬茬地刮过,又在凌厉的蝴蝶骨上剐蹭流连,砭骨的疼,钻心的冷。
她没有披肩和外套,这个时候走回去也不知道该请谁帮忙。干脆抱着双臂往前走,远离这一处的喧嚷人声,另寻静谧处。
碎冰蓝的裙子漂亮是真的,冻人也是真的。夏沂尔勉强感激姜焉挑的是收腰款,把冷飕飕的风隔绝在上方。可就算她佝着背,风还是沿着脊线与胸口,擦着轻纱往腹部滑。
她的胃很快就被冻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