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妖女,休要在那里危言耸听!咱家对圣人忠心耿耿,一片丹心,日月可鉴!怎么会做谋害圣人之事?”袁田川说话的声音都劈了。
刘绰上前逼近一步道:“你命人在张记水粉铺子前张网近两月,害得他们无法做生意,毫无进项。可曾按唐律给予过补偿?圣上一向爱民如子,你身为内官,言行举止都代表着皇家颜面,却打着圣人的旗号,让市场里的店家们白送货物给你。难道你出宫采办时,内仓使没有给你足够的银钱?若真是孝敬了圣人也就罢了,店家们绝无怨言,可你却从中渔利,中饱私囊,怕是将东西大多都收到了自己家中吧?你如此败坏圣人的威名,还说自己毫无谋害圣人之心?”
“咱家从未”
“如若没有,你身为五坊宫苑使,官阶几品?俸禄几何?哪来的钱雇佣这么多手下?买房置地又是娶妻又是纳妾的?”刘绰步步紧逼,“云霜姑娘,你家的铺子一日能有多少利润?账本子找出来备好,既然袁内官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一会儿得找他补上这笔欠款啊!在场的诸位店家也是,拿起账本子,跟袁内官对账的时候到了!”
“我”
“你说张老四是被自己女儿蛊惑才自缢身死的?他们父女多年来相依为命,若要掩人耳目,岂不是让张老四好好活着才对?为何在你去了几次张记水粉铺子后,云霜就要杀了把她养大的阿耶?她图什么?若人是她杀的,她又为何要当街卖身葬父?”
“咱家怎知”
刘绰的语速越来愈快,“最可恨的就是,你明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却一边说自己认罚,一边又说轮不到顾府尹来审你,还要圣人亲自给你定罪!你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堂堂三品朝廷命官都审不得了?便是张老四都知道,欺君之罪乃是死罪!所以,他才会以人命赔犬命!你早在十几年前就陪伴圣驾,又岂会不知?张口闭口将泾源兵变伴驾之事挂在嘴上,不就是觉得自己有功于圣人,可以为所欲为了?圣人的犬是你的犬,圣人的东西便是你的私产?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也只要受罚即可?这是什么?说你倚老卖老,携功图报都是轻的,分明就是居功自傲,藐视天子!其行可鄙,其心可诛,其罪当千刀万剐!”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早已吓得袁田川魂飞魄散。
“我没有!你休要血口喷人!咱家对圣人"
“若你没有,为何分明将圣人的名犬养死了,却不以命赔命?你是不是觉得圣人的犬不如你尊贵?”
“那犬根本就没死,我为何要以命赔命?我”
闻听此言,衙门内外,一片哗然。
袁田川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话已经说漏了。
作战成功。
刘绰得意地弯起嘴角,鼓掌道:“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圣人的犬分明就没死,你适才却说它因为被张氏所带煞气所伤,一命呜呼了!足见你是个为了一己私利,便信口开河、谎话连篇之人。那么,你说我与张氏乃是精怪化身之事自然更是一派胡言了!而你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也是他的帮凶!”
末了,她别有深意地瞪了地痞们一眼。
因为刘绰的这记眼刀,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萦绕在痞子们耳边久久不散。
‘若是那犬在店主人家中时还好好的,回宫之后却死了,那是你家主人看顾不力造成的,与店主人无干。那么,店主人就无需赔偿狗命,可你们却逼死了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现在你们不止要把钱还回来,还得给店家偿命。是你们主人赔呢,还是你们之中挑一个出来偿命,自己选吧!’
他们不傻,事已至此,若是再不说实话,就得替袁内官背上张老四的人命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交代起案情来。
“回府君,小的们都是听命办事。袁内官,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否则,我们哪敢”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妹子能言善辩,刘谦也还是被震撼到呆愣到当场:绰绰,难道你上辈子是个战无不胜的状师?
顾少连眼中对刘绰的赞赏之意更是要溢出府衙了。
此女今日所言,看似全无章法,实则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她先是不带一个脏字,用采阳补阴的话题,激得袁内官恼羞成怒。再用进献妖孽谋害圣人的罪名,让他方寸大乱。最后使出杀手锏,以居功自傲、藐视天子的大帽子,让他完全失去思考能力,自己说出犬还活着的话。
如此,自然推翻了袁田川污蔑云霜是妖孽的说辞,也坐实了他欺君罔上的罪名,形成一个逻辑闭环。
可以说,刘绰的陷阱是在众人面前展开的。
而袁田川竟也当着大家的面跳了进去。
因为不想将赵郡李氏拉下水,所以刘绰并没有让徐老三、李诚和胡缨三人到公堂上去。他们就站在衙门外头,表情从紧张担忧到恨不得冲上去打人,再到如今的满脸都写着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