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夜里,原婉然坐在东间寝间炕上,身旁炕桌的油灯火光荧弱,驱不走屋里大半幽暗。当韩一浴后进房,半隐半现暗影中,高头大马的身形越发雄伟。
&esp;&esp;原婉然由炕沿站了起来。
&esp;&esp;韩一说:“安置了。”便往床上坐。
&esp;&esp;“嗯。”原婉然待灭了油灯,瞥见韩一披散头发垂落肩膀,一绺绺乌发依稀映带水光。
&esp;&esp;她便不熄油灯,寻毛巾坐上床,在韩一身后替他拧拭头发。
&esp;&esp;“不要紧,一会儿便干了。”韩一道。
&esp;&esp;“擦干吧,湿着头发睡觉,要得头风。”
&esp;&esp;屋里从此安静下来,剩下毛巾拭在发上轻细窸窣。
&esp;&esp;原婉然手里忙活,目光落在韩一背影。他微薄中衣下,是宽大的肩头、厚阔的背脊,然而,背对她的正面呢?
&esp;&esp;现下他脸上是何等神色?跟早上他回家不打招呼有无干系?彼时他可曾听到什么异响?
&esp;&esp;原婉然肚内猜疑,手慢了下来。
&esp;&esp;韩一转身,两人打个照面,她缩回手,躲开目光。
&esp;&esp;“今早我回来过,”韩一取走她手上毛巾搁到一旁,“你知道了。”
&esp;&esp;原婉然盯住自己搁在小腹前扭绞的双手,“嗯,布娃娃不在原位,你换下衣服搁在床栏杆……”
&esp;&esp;“我存心的。”
&esp;&esp;原婉然一惊抬首。
&esp;&esp;韩一轻抚她头顶,道:“我无意教你难堪,但叁个人做夫妻,这般光景早晚难免。撞上了,与其遮掩,不如直面。”
&esp;&esp;“你……”原婉然话起头,便抿了抿唇,没敢往下问:你都听见了?
&esp;&esp;韩一由她神色猜着一二,因答道:“我上西间找你们,门开着,悄没声息,从次间那儿看到寝间床帐放下,床前搁着你们鞋子,我便走了。”
&esp;&esp;原婉然耳根热辣,却也吁出口气。韩一回来时,她与赵野已缱绻完事歇下了,那些暧昧声响并未教人听了去。
&esp;&esp;坐在对过的韩一亦是静默,其实当下他并未即时离去,反而遥对那方床帐出了会儿神。
&esp;&esp;相似的光景他经历过。
&esp;&esp;那年,他名字还叫伊智奴,跟弟弟图光负弓佩刀,策马跟随父亲。父子叁骑周围由二十来头猎犬簇拥,十余名仆从尾随,一批人马浩浩荡荡奔回营地。
&esp;&esp;将近营地,阿娘帐篷尚远,图光便大喊,“阿娘,阿娘,图光打中兔子、狐狸,大阿父和大哥打天鹅、野猪。”
&esp;&esp;差不多那时,父子叁人行到了直面阿娘帐篷的方向,他们生长于山水间,眼力颇佳,轻易瞧见篷外门帐垂掩,前头摆了双男人靴子,侍女们则垂手立在门前左右,一动不动。
&esp;&esp;图光嘴快,“小阿父跟阿娘在一块儿。”
&esp;&esp;父亲缓下座骑,转头向他们兄弟俩道:“伊智奴、图光,先回我帐子。”又吩咐仆从回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