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伊接过那本书恨声道:“还不是那个沈南宝,说一通什么共叔段,我听都听不懂,幸得好谢小伯爷不在,不然又要掉脸子了。”
彭氏一顿,竟一时忘了打扇,“共叔段?”
沈南伊并没抬头,一壁儿翻书,一壁儿点头回道:“可不是,叫我多看看共叔段的故事,我真真是纳闷了,我看他的故事做什么?我又不考什么功名。”
彭氏嗤了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共叔段,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这是在警示我们呢!”
沈南伊一怔,猛地阖了书,“凭她也敢?自个儿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一个害死了人的小娘的女儿罢了,真觉得有谢小伯爷他们,就能硬仗腰子的说话了!”
彭氏深纳了口气,又复缓缓打起扇,“且等着罢,她也笑不了多久了。”
沈南伊抿了抿唇,显然不信,“母亲每次都这般说,但哪次不都叫她笑得愈发欢快了,就是祖母,先前还雷霆手段地压着她,现在还不是作壁上观,一径瞧她占地为王。”
她一向这样看事都只看表面,不往根上去想。
彭氏从前还希冀着她能开窍,而今只愿着她少说点错话就好,“你祖母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将门楣名望看得比谁都重,何况你爹爹开国子的身份又是靠她得来的,你祖母怎么都得给些脸面,不然叫旁人说你祖母过河拆桥!”
沈南伊听了不说话,慢慢坐下来,一双眼只管瞧着自己鞋尖上的莲花纹。
彭氏见状,拍了拍她放在膝头上的手,“这些也都不是你该想的,你就好好把握住谢小伯爷罢。”
又提起这人,沈南伊还是叹气,“就算不管沈南宝,这还有个容淇漪在掺和,我哪里能够。”
也不怪的她,平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嫡女,因着沈南宝吃了多少亏,又遭叱又遭掌箍,而今来了个容淇漪,竟是连点口头上风都占不了,这叫她怎能不灰心。
不过彭氏并不把容淇漪放在眼里,照她来看,沈南宝是揣着把柄才叫自个儿如此忌惮,那容淇漪往大了说不过是个司士的女儿罢了,老爷打个喷嚏就能让容老爷没了官做,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
所以,彭氏嗤了声,“清水下杂面,咱们看她吃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撑得吐了。”
她迎上沈南伊纳罕的双目,笑了下,“下回子她要是再朝你龇牙,你尽管骂回去,你也别顾忌什么渊渟的事,觉得暗室亏心,都过去多久了?还往外撂,猪都没像她那样吃剩菜呢!何况这还是家丑,你祖母那么要脸的人只想掖着,她闹了这么久,再闹只会闹得你祖母愈发厌恶她,到时候只想将她赶出府去!”
沈南伊有了彭氏这番话,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从书房退出来,便忍不住吩咐起明筝,“过不了几日便是赛神会了,你叫那个张士廉给我准备几套新衣服,我得好好穿着去见谢小伯爷。”
说着,转过廊道,檐上吊灯泻下柔软的光,剌剌照亮风月的脸庞。
看得沈南伊刚刚还跃上眉梢的喜意一翣捺了下来,“真真是冤家路窄,走在这儿都能见得你,不过既然见得你,想必你家姐儿也回来了罢,我还以为她要在驿站待许久才能回来呢,没曾想这么快!”
风月既领了吩咐要来给沈南伊送抹子,便做足了准备要受一顿冷嘲热讽,遂也不上脸子,埋着头将手上的买办递上去,“姐儿叫小的给大姑娘来送东西了,这是先前您叫姐儿去肆中枣王家买的抹子。”
沈南伊早完了这一茬了,叫她一说,倒是站在地心怔了怔,反应过来也没收,只笑道:“先前在驿站我瞧五妹妹厉害得很,全然不顾长幼。齿序,兜头用共叔段的事来教训我,现下怎得又改脸毕恭毕敬了?是回到府上故意作样给爹爹瞧么?”
说着,点了点头,“也是,妾以色飨主,小娘生的女儿又能高洁到哪处去?还不是惯会这等讨脸子扮乖的活计。”
一句一句并没有疾言厉色,却听得风月回到荣月轩直顾跺脚,“她还有脸子这么说,只管当人都眼瞎,没瞧见她私底下怎么朝谢小伯爷装委屈,扮可怜的么?”
沈南宝坐在临窗的炕上,感受着阵阵拂来的凉风,喟道:“她一向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着上脸子呢,招她晓得,又是一阵心快。”
风月蠕了蠕唇,抬眼看着坐在光下,穿着月白交领中衣的沈南宝,那舒展的眉目,饱满的唇峰,还有玲珑有致的身段,就像一樽琉璃瓶镶了金边,精致得无可挑剔。
她都有些想不明白,姐儿这般模样怎么能说自己配不上谢小伯爷呢,别说伯爷了,就是王侯都能相配!
风月不免恨然,“姐儿,小的明白而今您现在这般处境最好同谢小伯爷断得干净,但你这般退出可不是给大姑娘可趁之机,瞧瞧她,今个儿乞巧才见了谢小伯爷,过阵子赛神会又要邀谢小伯爷了!”
read3();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