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继母和祖母相继去世,睡莲就不用晨昏定省了,可多年早起的习惯已经养成,更何况,她今日还要等一个人。
&ldo;在二门等候的人去了么?&rdo;睡莲问道。
添衣坐在小杌子上绣荷包,忙站起来说道:&ldo;朱砂和石绿亲自带着人在二门候着呢,还有四个粗使婆子抬着小竹轿,今天外头雪大,估摸着姚大小姐那边的马车会走的慢些。&rdo;
听说是朱砂石绿两个妥当的去接知芳,睡莲也就放下心来,静静的等待。今天是知芳来给自己添妆的日子,因知芳是和离回家的,身份尴尬,正日子那天肯定来不了,所以提前十来天单独瞧睡莲。
巳正(上午十点)的时候,姚知芳围着一件银狐皮大氅,出风毛的帽檐几乎将整个脸都掩实了,坐在四个粗使婆子抬着的竹轿上,朱砂和石绿一左一右拥着轿子,石绿身形高挑,她手里举着一把青绸油伞给知芳挡雪,另一个粗使婆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孩童,那孩童用一床大红锦被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白雪皑皑的琉璃世界。
到了听涛阁,添饭迎过去收了石绿手的青绸油伞,石绿腾出手来,去抱粗使婆子手里的孩童,朱砂则扶了知芳走下竹轿。
&ldo;知芳!&rdo;睡莲下了炕,亲亲热热的和知芳打了招呼,然后半蹲着和刚刚从大红锦被解脱出来的孩童说话:&ldo;哟!安姐儿今天怎么来瞧我了呀?&rdo;
不满三岁的女童奶声奶气的说道:&ldo;因为‐‐因为我想姨姨了。&rdo;
&ldo;她那里是想你了,明明是惦记你这里的小点心呢。&rdo;知芳伸出纤指,轻轻往女童额头上一点,笑道:&ldo;大雪的天,本来没打算带她来的,可是她一早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母亲和二嫂怎么哄都不行,没办法,就带这张膏药一起来了。&rdo;
&ldo;膏药&rdo;安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起来,说道:&ldo;我想点心,也想姨姨。&rdo;
众人哄笑起来,睡莲怜爱的将安姐儿抱起,坐在炕上逗她说话儿,采菱早就端上了一盘盘精致的点心摆在炕几上。
看见点心,安姐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怜兮兮的瞅着知芳,知芳点点头,说道:&ldo;只准挑五块点心慢慢吃,多了可不成。&rdo;
安姐儿舔了舔嘴唇,强忍住馋意,继续对着知芳发起目光攻势,知芳心里早就化成水了,无奈说道:&ldo;八块,顶多能吃八块。&rdo;
&ldo;嗯。&rdo;安姐儿重重点头,笑嘻嘻的拿起一块颜色最鲜亮的玫瑰莲蓉糕塞进嘴里,小口慢慢咬着,小淑女的派头。
睡莲打量着怀里香香软软的安姐儿,她穿着一身大红织金妆花缎小袄、银鼠小皮裙,头发用红绦带扎成两个小包包头,留着整齐的刘海,浓密的眼睫毛长且翘,就像西洋画里的娃娃似的。
石绿给睡莲递过帕子,睡莲拿着娟帕给安姐儿擦去嘴角的残渣,石绿看着安姐儿雪娃娃般的小脸,忍不住说道:&ldo;姐儿和大小姐长的好像呢。&rdo;
知芳面不改色笑道:&ldo;可不,都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我这个大侄女和她爹妈都不像,就是像我这个大姑姑呢。&rdo;
石绿暗想,侄女像姑,我们家九小姐都说像已经去世的大小姐,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等安姐儿吃完一块玫瑰莲蓉糕,知芳叫人将她抱到隔间,几个小丫鬟陪着她玩。
安姐儿被石绿抱着,挣扎着下了地,有模有样的对着知芳和睡莲行了礼,才挪着小胖腿跟着石绿去了隔壁暖阁里玩儿。
书房只剩下睡莲和知芳对坐,睡莲斟了两杯红亮的红茶,兑上煮沸的牛辱,再放上一大勺枇杷蜂蜜调匀了,一杯捧给知芳,一杯自己捧在手里慢慢喝着。
知芳感叹道:&ldo;自打认识你以来,你就一直爱喝这个,十几年了,从未变过。&rdo;
睡莲也叹道:&ldo;是啊,十几年了,人和事都在变,唯有着口味保持下来了。&rdo;
&ldo;如今你也要出嫁了,过个十来天,我还要叫你三表嫂呢。&rdo;知芳噗呲一笑,&ldo;我记得八年前你跟着我家的官船回京时,手里捧着个手炉砸伤了我三表叔的脖子,我三表叔吵着要你赔汤药银子,我二哥哥好容易劝了回去。呵呵,没想到最后银子一个没陪,反而把人给陪进去了。&rdo;
想起尴尬的往事,睡莲小脸微微一红,谁能想到,丢了一个手炉下去,却上来了一个夫婿。
两人说笑了一会,听到隔间安姐儿慡朗的笑声,知芳竖着耳朵听着,说道:&ldo;怕又是玩疯了,安姐儿不认生,在那里都能自得其乐。&rdo;
&ldo;说起来,有不少人说安姐儿和你相似吧。&rdo;睡莲有些忧色,说道:&ldo;这孩子不仅相貌和你神似,连性格也是极像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