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倒未叫喊,知其救了自己,柔声道:“喂,谢谢你啦。”过了一会儿,她自己穿好衣裳,又将小被叠整齐,却干站着,不敢叫他。江一诺微微一笑,转过头,将粥递到她手里,道:“吃吧。”少女内心翻涌,不说话,眨着漆黑乌亮的眼睛。
江一诺心想:“这便是白小姐么?”问道:“小姑娘,你干么落入水里?”少女很认真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想活了,我是被水草绊住啦。以前,我常在水里玩,这是第一次。”江一诺笑道:“不管水性多好,总归多注意一点,淹死的都不是旱鸭子。”这话倘若是别人说,她一定生气不睬,但他说了,她竟重重点头,道:“好的,我以后会小心,但仍会下水玩,我喜欢水。”江一诺眼睛笑弯,伸手摸一下少女的头。她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但这一次她竟感到几分甜蜜,嘴角微笑,默默将粥吃毕。
江一诺问道:“小姑娘,你叫甚么,我送你回家。”少女毫不避其目光,紧盯他道:“那你叫甚么?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江一诺想:“果真是个孩子。”笑道:“我姓江,你叫我江先生便可。”少女皱眉道:“我姓白,你叫我白姑娘就可。”江一诺忍俊不禁,因觉萍水相逢,倒也未再多说。少女很不高兴。
不一会儿,她又高兴了,凑到他面前,眼睛忽闪忽闪,笑道:“我请你去我住的地方玩一玩,好不好?”江一诺瞬间石化。他长到这样大,可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一时怔怔。
少女以为他不愿意,满面阳光瞬间灰暗下来,说道:“他不陪我玩,你也不陪我玩?”江一诺道:“他?哪个他?”少女叹气道:“我今天早上遇见个坏人,他琴弹的极好,但叫不上曲名,只觉温暖柔软,很舒服。他还说自己船上有许多好吃的,我最喜欢吃了,便说:‘呵,我去你船上玩一玩,好不好?’其实我是想知道他长甚么样子,他声音很好听。我跳上船,迎头便碰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我说:‘姑娘,你发髻歪了,衣裳没穿好。’”江一诺听到这里,哭笑不得,因大致了解少女性子,也就忍住了。
少女继续道:“她不理我,只对我笑。我不知道她笑甚么,偏那坏人也笑,我就很生气。”江一诺心想:“恭儿这孩子也是。”问道:“你可质问没有?”少女摇头道:“他是坏人,我便不想知道他长甚么样子了。”江一诺惊道:“为甚么?”少女道:“我只记住我喜欢人的模样。坏人的样子要是记住了,晚上做梦怎么办?我讨厌他。”江一诺有些无奈。
少女道:“我随手抽掉船壁上悬挂的一把剑,那么一挥,便将他琴弦砍断了。哎,我并不是故意的。呆了一呆,转身就跳上自己的小船,飞梭似地驶离。哪知那女子跟过来,把我逼到桃花岛。她哪怕伤我也好,却将数株桃树砍的七零八落,桃花落了满地。我气不过,也下狠手,哪知并不是她对手。她将我制服,还说:‘小妹子,刚才弹琴的公子给你做丈夫好不好?’我很不好意思也很生气,挣脱开她,往水里跳了。”江一诺因想她大概在水里呆到深夜,便觉这少女过于任性。
少女忽然扑面问道:“嗨,你说丈夫是甚么?”江一诺脸一阵红,语塞难言。少女道:“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我爹爹便是我妈的丈夫,他永远陪着她。倘若有一个永远陪伴我,我也喜欢他陪着我的人,那他就是我丈夫,对不对?”
江一诺心内震动,半晌不答。少女的解释虽说稀里糊涂,但听了莫名就生几分向往。他一直忙于门中事务,又兼醉心剑术、棋局,从未想过成为谁的丈夫,似乎无可想象。在他眼里,女人就像一朵花,有娇柔的,有带刺的,有含香的,有无味的······男人各有采撷罢了,而他至多看上一看、嗅上一嗅。
少女忽然牵了他的手,他像被滚水烫了,飕地缩回。她笑道:“我仍邀请你去我那里玩,好不好?”江一诺再不忍拒绝,微笑点头。
月亮西斜,夜色显黑。少女要他进舱睡觉,她立起双桨,把船摇的飞快。船身轻飘飘地,如一叶浮舟,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轻快至极。江一诺耳听少女哼着小调,再也难以入眠。干脆坐起打坐。瞥见漆黑里闪亮的光华,捡来一看是一颗饱满浑圆的大珍珠。他见过,是少女拢在脖子里的一串珠子,这个是正中最大的,正好贴在锁骨之间。
快近目的地时,少女进舱来。她见江一诺拔背打坐,便也盘起双腿,闭眼学起样子。江一诺睁开眼睛,她也睁开眼睛。他吓了一跳,少女拍手笑道:“哎呀,你被我吓住了。”江一诺转过身去,面壁而坐,不再理她,少女便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江一诺越发不自在,长身而起,笑道:“到了么?”
少女甜声道:“已经走过阵法,不远了。”江一诺走至船头,她跟上去。他借由晨曦,望见一处高耸的岛屿,问道:“那是你住的地方么?”少女笑道:“嗯,它叫‘月华岛’。”江一诺道:“你叫月华么?”少女脸一红,低头道:“我不叫月华,我叫XX。”她最后两个字说的极轻,他未听清,却淡淡道:“很好听。”少女喜道:“真的么?那你告诉我,你叫甚么?”江一诺便告诉了她。她自然十分高兴,把这几个字一遍一遍地琢磨。
又兴奋起来,笑道:“你可知为何要叫月华岛?因为它是这里最高的一座岛,圆圆的月亮仿佛就挂在头顶,而且岛上还有惟一一棵桂花树,很粗很粗,有十抱人那么粗,爹爹说岛有时它就有了。我问:‘那岛甚么时候有的呢?’爹爹说:‘不知啦,大概很久很久。’我很好奇,仍然每次追问,爹爹便说:‘吟儿呀,你去数年轮,有多少轮便有多少年。’我很高兴,但一听要将树砍断了才有得数,便不要了,我要它好好长着就是,不过有时候还是有砍它的冲动。这就是月华岛,不很像广寒天宫么?我就是那桂殿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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