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容眼中忽的闪过一丝讥诮,声音却带了些柔,他冷笑道:“尹陵,这么多年孤倒从来不知晓你竟然存着这样心思,当真是——委屈你了。”
委屈二字带了一丝嘲讽,冰寒至极。
尹陵的眼低垂得更低,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碧城远远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思考。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尹陵,他僵着身躯提剑挡在“碧城”面前,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就像是一尊木偶,又像是之前喝醉了的模样。他本来是燕晗第一舞师,如今却是仗剑而立,明明没有出过半点声响,却不知怎么的天然有一股威仪之气,硬生生让谢则容没有继续向前——
片刻的寂静之后,是苏相沙哑的嘶吼:“来人,还不快把这逆贼叛党拿下!”
谢则容冷然四顾。四周的禁卫却都裹足不前,竟没有一人敢动手。而殿外,厮杀之声已经愈演愈烈,俨然有了两军对峙的气焰!
苏相涨红了眼,忽然道:“生擒谢贼者,黄金万两,封侯万户!”
殿上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脸上找到了震惊的神色。苏相自诩护国忠臣,可是这封王封侯却绝不是他能说的话,他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禁卫的眼里却渐渐有了疯狂的光芒,封王拜侯,这是无上的荣耀和一世富贵,只要走出这一步,只要生擒了眼前这个已经穷途末路之人,只要生擒了他,一切就顺理成章!
所有禁卫都警惕互望,渐渐成了一个包围圈,徐徐朝谢则容靠近……
谢则容眸光一闪,忽而道:“苏易,孤尚未退位让贤,皇后尚在人世,你何德何能行封侯之权?”
“谢将军谋逆在先,老夫清君侧,难不成还当不起这摄政之皇?”
谢则容忽的笑了,低哑道:“苏相为何不直接说想要孤身下那张皇椅?”
“你……休要狡辩!”
“碧城一日在世,孤便一日是她东床,这天下是楚家的天下,这皇座如何才能轮到苏相你呢?”
“你!”
谢则容低笑:“你看,你纵然能买通我宫闱禁卫,可是他们哪个敢真动手?”
“大胆逆贼!”
谢则容淡定环视,目光略过周遭拿刀的每一个侍卫的脸,道:“今日之种种,想来你们也不过是为了尽忠,其心可嘉,孤今日允诺不管来日如何,绝不与你们计较也不会追责。”
“大胆……”苏相气得发抖,忽然疾言厉色道,“还不快动手!生死不论!”
侍卫碎碎挪动了几步,拿刀的手却纷纷颤抖着不敢向前。
谢则容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君无戏言。”
碧城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任由熟悉的感知一点点席卷身体。这才是谢则容,即使罪证确凿,即使刀刃已经抵上他的脖颈,只因为他是谢则容,就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她即使偷偷送了“碧城”出宫,恐怕也……
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介司舞。
真正的“碧城”正瘫坐在轮椅之中,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像一个废物一样地存在着。
如今……
她焦躁无比,却不经意发现轮椅上的“碧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
这是——
谢则容已经被刀剑逼退了好几步,腾出一丝丝空隙来。碧城咬咬牙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接近“碧城”,绕过几个禁卫来到了她身后。一路上出奇地顺利,就像尹陵接近她一样容易,这让她有些不安。苏相并不是心思粗糙之人,以“碧城”身份之重要,竟然没有人暗卫看守吗?
还是……
尹陵仍然挡在“碧城”身前,她轻手轻脚接近了“碧城”,熟门熟路地用手探知了一下她的额头,却忽的缩回了手——
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