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随手端起一碗盐糖水示意小狮子也喝点。霍乱的早期症状就是上吐下泻,为了避免脱水性休克,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补充电解质。
小狮子被洗刷了半天倒也的确是渴了,当即接过“清水”大口喝下。等他尝到里面的甜味,那更是眼前一亮,都不用李长安招呼,自己上手咕嘟咕嘟又灌了两碗下去。
——可怜的小朋友!如今的时代,大部分的汉人都还没能吃上糖,你这山野鲜卑人应该还是第一次尝到甜味吧?
等两人分别喝过几碗盐糖水,吴沛又送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药。
哪知,两个异族一见那汤药乌黑的颜色立时变色。
“药,治病的。”李长安用鲜卑语简单解释了一下,也不管两人究竟听没听懂,就亲自上手掐着小狮子的下巴把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母子连心,那异族女子见状立时扑上前试图厮打李长安。
可她才刚起身,就被身边的李黑牛给摁了回去,伺候她把药也喝了。
母子俩彼此互视一眼,同时面露绝望之色,大概是准备等死了。
“那谁,钱谷子,你再辛苦一下,把那女的也洗了!”李长安扭头指挥钱谷子,“一样的处理,头发、指甲全剪了,衣裳全给烧了,随身物品都泡酒精。”
钱谷子抱着李长安的大腿死活要跟进隔离病区的时候,他的确是抱着陪李长安一起死的心来的。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那么别的任何事也都没什么可怕了。可当他旁听过李长安与吴沛的交谈,知道这次多半不会死之后,钱谷子的心态就彻底转变过来了。
是以,听到李长安的这个命令,钱谷子即刻紧紧抱住了自己。“二郎,我还没成亲呢!”
李长安闻言,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暗道:不是吧?这就看上了?这么重口味吗?
李长安今年十六岁了,在大陈,他已彻底成年。而他的样貌,也与两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十四岁时,他的脸上尤带着少许婴儿肥,虽因经历丰富身上自带狠厉杀气,可终究轮廓未开,眉眼额角尽是略带钝感的圆润弧度。是以,但凡做茫然乖巧的神色,就毫无攻击性只能让人心生怜爱。
而十六岁的他,脸上的弧度正逐渐延展刚直,眉梢如削、眼尾如刀,五官的每一根线条都勃勃舒展,绽放出锐利且富有侵略性的力量。通常而言,面相锋锐的人总会让人隐隐感觉有些单薄,像是一柄削薄到极致的匕首,极致绚烂也极致短暂。但李长安却不同,锋锐之外,他还有一身金尊玉贵的气度,教人一望即知:此人出身高贵,绝非凡品。
是以,如果说十四岁的李长安尚且还能让人心生怜爱,那么现在的他就好似一柄即将出鞘且注定光芒四射的绝世名剑。喜欢他的人敬畏他,害怕他的人回避他。
怜爱?不存在的!不如怜爱自己。
而当钱谷子一见李长安带着不甚赞同的神色望向自己,他的额上便顷刻沁出汗来。
好在,还有吴沛为他解围。
吴沛清清喉咙,扬声道:“守拙,男女授受不清!”
“这不是事急……”李长安话说半截,猛然一愣。片刻后,他摇头笑道:“真是忙糊涂了!那就去找我十舅公,让他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寻两个女人来,婢女、营妓、洗衣妇,谁都可以,只要身体健康、手脚勤快,我给重金!”
“是!”钱谷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女子虽柔弱,可重赏之下她们完全可以如男人般充满勇气。钱谷子这才刚将消息递出去,不过十分钟,隔离病区里就又来了两个健壮的女子。
见到这两名打扮地花枝招展,走路妖妖娆娆的女子,李长安心绪平静。他只是简单地向两人讲述了一番在隔离病区的防疫要求之后,就将她们调派去给那名异族女人当护士了。
至于两名新上岗的护士能不能马上记全条理明晰的防疫要求,李长安表示:除非特殊情况,他会始终在一旁盯着的。
特殊情况出现在隔离的第五日,那天下午,原本正逐渐好转的那名异族女子突然转危重。
当李长安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刚给她把过脉的吴沛一脸黯然地起身言道:“脉若游丝……”
说着,他便沉重地摇了摇头。
原本就只是轻症的小狮子一见吴沛摇头立时就明白了,当即哭喊着:“阿妈!阿妈!”要扑上前来。
虽然鲜卑语与汉语截然不同,但果然,用全世界任何一种语言喊“妈妈”,他们的发音都是相同的。
李长安沉着脸,顺手揪住小狮子的衣领将他摔到一旁,自己大步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又摁了摁她的颈动脉。
——呼吸已经没有了,颈动脉也摸不到了。但既然吴沛刚才还说脉若游丝,那就是才断气。或许,还能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