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话无疑戳中了男人痛点,甚至戳穿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面子。男人立刻像是屁股下点了火似的,突然从椅子里蹦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一通大骂:“换位思考?你真是跟你哥当年一模一样,觉得自己上了大学会两句冠冕堂皇的,就觉得能指点你爸了?我问你你挣过一分钱没有,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你妈还想不工作光在家里安安生生做饭?门都没有!还有你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哪笔不是我掏的?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哥,他上大学的时候不是很狂吗?后来毕业租房子没有钱,不还得乖乖回来叫我一声爹?王湾我今天告诉你,人活在这个世上,有钱就是爷,没钱就是屁。你妈这样,是她活该!”骂完,父女俩就在寂静的病房中怒目对视,父亲等不来一句理解,女儿也等不来一句宽慰,就算牙齿咬碎,也无可奈何。最终男人满怀怨怒穿上搭在椅背上的白色工装,手里握着包烟,烦躁地想去外面找个地方抽根烟,于是摔了门就离开了病房。其实听着父亲的怒骂,王湾被气得四肢发凉,但偏偏一向伶俐的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她接受的教育里,钱不是万能的,这世上有比钱价值更高的东西,比如:自尊,生命,梦想,亲情,爱情。有钱的人不应该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没钱的人也不需卑躬屈膝,每个人在这个世界都是有自己的价值,人人应该是平等的。但这些她在别人面前侃侃而谈的思想观念,刚才那一刻在面对父亲句句诛心的话时,忽然显得像张白纸一样单薄。王湾在刚才父亲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自己远在英国的哥哥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家里的情况。正当她要按下拨出键,忽然一只粗糙长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王湾惊讶地对上母亲半睁的眼睛,“妈,你醒了!妈你吓死我了!”她连忙握住母亲暗黄干瘪的手,强忍着才没有落泪。“别给你哥打电话,妈没事。”女人苍白仿佛从肥皂里刻出来的脸,虚弱地朝女儿笑了一下,“你哥在国外忙,压力大,他知道了也是干着急,帮不上啥忙,就别让他操心家里的事了,乖。”“可是,”王湾突然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继续说,“可是你今晚怎么突然要寻短见啊……爸不就说了句菜不好吃嘛。”女人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心烦意乱,魂不守舍的……总觉得要出事,所以做饭的时候一走神,可能多放了把盐,晚上被你爸说了之后又觉得气闷,就想着出去转一转透透气,但越走越觉得难过,喘不上气,到了跨河大桥忽然就觉得活不下去了。”王湾连忙打断了母亲的话,心疼地摇了摇母亲粗糙的手:“妈,你别说丧气话,我还在呢,以后每周休息我都回家陪你。”虽然她的母亲满嘴不答应,但最终还是拧不过王湾这个家里的小霸王,从那天以后,王湾推掉了校部门的职务,每周周五下午没课就坐车赶回家陪母亲。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自从这次寻短见的风波过后,一向独掌财政大权的父亲竟然每个月主动把工资的三分之一交给母亲保管,一家人相处起来甚至比以前还和谐了一些。而欧陆另一端的王耀,在昨夜本就欠觉又忙活了一整天的情况下,回到家吃过晚饭后,早早就躺在床上呼呼睡去,让他那位想要履行一下偷情义务的情夫,只能黑着脸去洗冷水澡。当然最惨的还是他那个新婚丈夫,为了几个证件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开车回家想要在心爱的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有多能干,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而且不仅如此,正当亚瑟想打开卧室门偷看一眼时,自己的弟弟刚好洗完澡穿着一条浴巾出来,两兄弟打了照面,交换了一个眼神,亚瑟只能把手里刚办下来的新签证交给阿尔弗雷德,一个人气闷地上了楼。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亚瑟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不甘心,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蹑手蹑脚走到一楼卧室的房门前,想在出发之前再看王耀一眼。但就在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还在睡觉。”阿尔弗雷德靠在客厅到卧室转角的墙壁上,好像早有预料他会来。“我想走之前再看他一眼。”亚瑟转过身,语气也很平静。但阿尔弗雷德却没有因此心软。只见他抱着手臂径直走到亚瑟面前,健壮的身躯堵住卧室的房门,说道:“想见他就活着回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兄弟两人都沉默了。谁都知道这次回伦敦是凶多吉少,就像一把左轮□□抵在太阳穴,下一枪到底有没有子弹,只有上帝知道。所以最终亚瑟没有留下承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拖着行李离开了他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