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手下人都劝他不要上京,并举出了“檀道济”的名字。
檀道济是南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裕任命的顾命大臣。和楚寔一样,曾经立下过赫赫功勋,威名甚重,刘裕一死,朝廷上的人对他就多有猜忌,并指指点点地说“安知非司马仲达也”。
宋文帝病重,因疑心檀道济,所以半道将他召回,历数罪状将他处死,紧接着檀家以及他的亲信,全都遭到了清洗,子侄几乎斩首殆尽。
他们这是担心,也有人会说楚寔是“司马仲达”,进而出现那样的悲剧。
“司马仲达?”
楚寔笑了笑。
跟随楚寔许久的大将刘开道道:“司马仲达又怎么了?要不是他,曹魏能打下吴国、蜀么?没有他,曹家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楚寔觑了一眼刘开道,他这算不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也怪不得刘开道等人,他们如今跟着楚寔,做着大将军,早已习惯了一呼百应,若是楚寔交回兵权。他们这些人也都得跟着夹着尾巴做人,被朝堂上那些屁都不懂的昏庸文官压得屁都不敢放。
对他们而言,利益最大化自然是拥戴楚寔成事儿,那他们就是开国功臣。当然如果熟知历史的也该知道,开国功臣的下场比顾命大臣也好不了多少,但至少名声好听啊。
楚寔没说话,他比刘开道他们敞亮得多,状元郎自然是饱读诗书的,过去那些人是些什么下场,他通通都知道。
他上一世是什么下场,他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要么就彻底成为龟孙子,装疯卖傻来降低朝廷的疑心,要么就……
周公旦的故事那只能是故事。
“先皇信任我,命我为顾命大臣,我不能辞,不过……”楚寔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过诸位跟随我南征北战多年,身上全是刀伤、枪伤,我也绝不会让大家受委屈。”
皇太后苗冠玉抱着小皇子接见了刚刚回京的顾命大臣,同时加封太子太傅,进柱国,中极殿大学士的楚寔。
尽管楚寔已经三十好几,可脸上依旧没有蓄须,儒雅清隽,俊颜是刀雕斧刻鬼斧神工的杰作,被岁月磨砺得越发带上了玉样光泽,叫人见他之后只觉得连日月都清朗了。
楚寔对苗冠玉恭敬地行了礼,“恭请太后圣安。”
苗冠玉眼神复杂地看着楚寔,有些艰难地唤了句,“楚卿。”
她没能嫁给楚寔,可她也知道这不是楚寔无情。而是季泠死得实在不是时候。她那时不年纪太小,楚寔为季泠守丧一年之后,她也不过十四。十四岁的身子在大人眼里孕育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而楚寔的年纪已经大得等不到了,转眼就和定西侯家的成康县主定了亲。
那时候苗冠玉觉得,若是不能嫁给楚寔,那么嫁给谁都无所谓了。偶然地皇帝看中了她,她也就那么心灰意冷地进了宫。
苗冠玉也有很多年都没见着楚寔了,此刻难免两眼泪汪汪。她想起从前,从前的日子多好啊。她嫁给楚寔做续弦,他屋里除了以前的繁缨,其余一个人都没有。听说还有个珊娘,可惜没有福气,死得早。
她的日子过得快活极了,夫君温柔俊美,位高权重,她去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气派斐然。
而如今她的仪仗虽然比过去华丽了许多,可她却再出不得这禁宫,也无人能听她炫耀。炫耀什么呢?炫耀年纪轻轻守寡,从此要寂寞一生?
成康,那个火一样的女子,却将代替她陪伴他一生,被他温柔相待,被他细心呵护?
只要想到这里苗冠玉就恨得彻骨,彻夜难寐。
此刻的苗冠玉显然有些失态,楚寔恭敬地道:“先皇驾崩,太后哀痛之心人皆知之,还请太后保重凤体。”
苗冠玉忍不住讽刺地冷笑,她哪里哀痛了?她恨不能宫里日日唱大戏来欢娱呢。那个四肢软弱无力,浑身皮都瘦得皱成了搓衣板的老头子可总算死了。
“我和贤儿以后就全都仰仗楚卿维护了,楚卿如今也是贤儿的先生,盼你多多进宫教导贤儿。”
苗冠玉眼晶晶地看着楚寔。
楚寔低头回道:“臣,遵旨。”
他虽然自成臣,可苗冠玉却有种错觉,好似他才是她的皇帝,她还得仰望着看他。
楚寔退下后,帐子后走出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容貌俊美,唇红齿白,仔细看的话,却有三分相似年轻时的楚寔。
“太后娘娘怎么看?”
钟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