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惊了一惊,但细想之下,也知道这是为了周蔻好,她舒了口气,手覆上高宥的手,“你尽管放心,即便你不说,有我在,也不会让皇妃吃半点委屈的。”顿了顿,又酸楚道:“宥儿,你就听母后一句劝,不要和你父皇那么犟了,他是皇帝,天底下谁能犟得过他去,母后已经老了,身子也不中用,只盼着在有生之年能看着你夫妻和美,早诞麟儿,你能安安稳稳过个踏实日子。”
高宥应是。
皇后望着他的面具,手刚抬起来,高宥下意识就躲开了,她只能苦涩一笑,“这几年,母后好几回看着你在跟前,却又感觉你是那么远”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你早去早回,万望你平安。”
高宥从内间退下后,出来就看见了周蔻,她坐在高高的漆椅上,脚一晃一晃的,鞋面上的绣花样是芙蓉花,嘴里还在轻声哼着歌,见到他来,从椅子上蹦下来,“都说好啦?那我也进去和皇后道个别吧。”
高宥拉住了她,“我先出去一趟,你进去陪着皇后说会儿话吧。”
周蔻以为他是要方便,总归人有三急嘛,便轻轻哦了一声,将手从袖套里拿出来,“那你快些啊,我先进去了。”
她打了帘子进去,高宥就这样目视着她消失的背影,毡帘上挂了一排水精珠,还在轻轻晃动着
周蔻和皇后算是很投缘,如今相熟了以后也不如从前那样拘谨了,拣着一些趣事儿和皇后说,谈笑之间周蔻的眼角余光却老往帘外看。
不是说一会儿吗,怎么还不回来,周蔻心里有些焦急,但对着皇后,不好表露出来。
皇后慢慢吃了一口茶,宽慰她道:“别急,宥儿许是有什么事被拌住了吧。”
周蔻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可左等右等,原先约定好的时辰眼瞧着也快过了,周蔻再也等不住了,满脸歉意福了福身,说去寻寻他,便一溜烟的跑了。
皇后和德荣相视一眼,皆是叹气。
才穿过朱门夹道,周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她微张了张嘴,“萱花?”
萱花一身宫装,走起路来还拖着腿,十分不便,见到周蔻也不意外,笑吟吟道:“皇妃。”
“真是你呀,你不是”周蔻险些脱口而出,想想她能出现在宫里,又满腹狐疑,“你怎么会在宫中。”
萱花道:“多亏了四殿下,将奴婢换了出来,他让奴婢暂且留在宫中,等着伺候皇妃。”
留在宫中伺候她?周蔻慢慢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我是要跟他去朔方的,怎么会让你留在宫里呢。”
她面露急色,不住地往四周望,“人呢,他人去哪儿了。”
萱花思忖道:“朔方?四殿下从没提过皇妃要去朔方呀,只说皇妃要留在皇后娘娘这里,叫奴婢好生服侍着。”
至此,周蔻才明白,高宥这样打算将她一个人留下了。
她咬了咬唇,拎起裙角就往宫门的方向跑,任凭萱花在后面怎么喊,连头也不回一下。
他怎么能骗人,说好了一起去朔方,为什么要骗自己,如今丢了她一个人跑了,到底有没有为她考虑过一丝一毫?!
第43章没水啦
周蔻从来没这样跑过,刚从凤仪宫那暖融融的地方出来,迎面是寒冬腊月的风,跟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姑娘家的鞋履为个好看,都是翘头尖尖的,只是这样行动就不大便捷了,跑了一阵,上头的明珠也掉了,周蔻干脆将鞋脱下扔在一旁,就着白袜继续跑。
真冷啊,风灌进她的袖管里,余雪未消的宫道上,踩上去瞬间就濡湿了锦袜,雪水能钻进人骨头缝里,四肢百骸侵了寒意,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好不容易跑到了宫门,她扶着墙喘气,问道:“四殿下的马车出宫了吗?”
宫侍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道:“早几刻钟就出去了,皇妃这是有什么事吗?”
还是没赶上,周蔻灰败了脸色,胸腔一阵阵起伏,实在是太难受了,但身上再难受也没有心里难受,像是被人血淋淋挖走了一块,她顾不得仪态身份,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抬头望着碧澄澄的天,偶尔有几朵云彩飘过去,冬阳的照耀下,入眼的一切都白,瓦是蓝白的,墙是粉白的,什么都是白的,连跟前的皂靴边沿也都是白的
等等,皂靴??
周蔻猛然抬头,撞进了那一双潋滟的眼帘中。
那只骨节如玉的手递到了她跟前,皮肉也很白,“别坐地上,脏。”
周蔻脸上泪涔涔的,拍掉了他的手,“你不是走了吗!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要骗我,干嘛要骗我!”
见她不肯起,高宥干脆把她直接抱了起来,周蔻又打又咬,闹腾了半天,最后哇地一声哭出来了,“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
高宥将头埋在她肩前,闭了闭眼,“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两手圈着他的脖颈,周蔻泪眼汪汪,“舍不得还不带上我,你要是走了,我明儿就改嫁,等你回来,我孩子肯定都会跑了。”
皇室赐婚,怎么会说改嫁就改嫁,不过是拿来气他的话,马车已经快走到府上了,高宥实在忍不住,还是折回来找她。
带上吧在京城虽好,但人不搁在自己眼窝子底下,万一有个好歹,赶回来都难。
朔方再苦再难,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绝不会叫她受半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