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花哎了一声,去外头喊了好几声莺草,可始终不见她的踪迹。
“这丫头,煎完药以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真是的,这个时候还乱窜。奴婢先带皇妃进密室吧,待会再出来找她。”
二人慢慢往竹居去了,落溪斋后的一口枯井石前,萱花挪动了那块大石,后面一条长而窄的暗道露了出来,她挑灯探路,一只手搀住身后的周蔻,嘴上道:“您小心脚下。”
谁也没看到,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黑影。
这密室并不宽绰,一张床一个桌子,勉强才能够四五人容身,旁边备好了清水和干粮,还有一些日常需要的东西。
周蔻坐下后,忙对萱花道:“你去找找莺草,赶紧把人带过来,外头现在乱,别出什么事了。”
萱花应是,安置好人以后,就离开了。
周蔻乏力阖了阖眼,已经接近子夜,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就困倦了。
自打她有孕以后,许多事都开始力不从心,就连精力也不大充沛了,她侧卧着睡,尽量托着沉重的肚子,睡得也并不安稳,因在意莺草,周蔻每隔一会儿都要睁开眼看看。
但也不知是何原因,萱花和莺草迟迟未来,隐约听见一声轰隆,是石头搬开的声音,周蔻以为萱花终于找到了莺草,将人带了回来,但那极轻的脚步声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猛然睁眼,离床不过三步之遥的距离,一个满脸溃烂,衣衫褴褛的女人正阴狠狠地看着她。
那女人脸上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到一个全形,又有厚厚的头发遮盖住,似人似鬼,实在算得上可怖,周蔻坐了起来,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谁?”
结块的头发掀开,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只听到她桀桀笑了两声,嗓子受过损伤,说出来的话跟破锣一样,“周蔻,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周郁啊。”
周蔻惊了一惊,想从那张脸上寻找更多的痕迹,但实在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勉强压住激动,强作镇定道:“你是周郁?你不是被流放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周郁上前两步,“我想干什么?你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样子吗,这一切都是拜你的夫君所赐啊,你害得我被奸人轮暴,失了清白,害得我流放,害得我爹爹降职,娘亲重病,而我就算流放,也原可以安安稳稳被岐山王接去扬州老宅安置,可为什么你们仍旧不肯放过我,你这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狗杂种!自从你进京的那一日开始,我们家都倒了大霉!”
她那原就可怖的面孔逐渐扭曲,对于周郁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周蔻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可怜,她扯了扯唇角,“若不是周擎和你们存了要用我顶缸掉包的心思,我又怎么会有如今的风光,我进京寻父,原只是想安安稳稳能过个日子,不求多大富贵,是你们不肯放过我,接二连三的陷害串通,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怎么如今一样的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就觉得受不住了,你们是爹生娘养的,那别人就不是血肉之躯么。”
“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周郁亮出手里锋利的匕首,疯狂笑道:“我要把你的肚子划开,让你眼睁睁看着你肚子里的孽种是怎么死的!”
周蔻强作镇定,有意拖延时间,手摸上了头鬓,“你杀了我,就没想过后果?你娘已经重病在榻,还有你那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因为你连累了仕途,他们可是会恨惨了你。”
可周郁却道:“你以为谁会知道是我杀了你?皇帝已经死了,马上恪王就要登基了,你觉得新帝登基后,还能容得下你和高宥?我这是在替新帝立功!”
她将匕首狠狠朝着周蔻刺去,周蔻躲闪开来,但身子实在笨重,眼看躲不掉她的下一刀,周蔻将那支排钗一挥,扎进了周郁的手臂,周郁应声嚎叫,手里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她用手掐住周蔻的脖颈,一下下撞击在墙面上,嘴里喊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后脑勺被撞的一阵阵发晕,周蔻拼命挣扎着,直到胸腔内最后的空气挤出,她开始双眼发黑,小腹处也传来阵阵剧痛。
一股热流破出,从大腿间淌下,周郁丧心病狂地收紧了手,掐住那纤纤玉颈,正当此时,那把匕首却从后面穿过她的心脏,她瞪大了眼,缓缓倒了下去。
萱花手里还握着那原本掉落在地的匕首,将周郁拉开后,连刀一块扔在了旁边,她上前扶住周蔻,心急如焚道:“皇妃,皇妃你没事吧?”
若不是这一阵阵的痛感,周蔻早就昏死过去了,她强撑着坐起来,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周郁,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好像好像要生了。”
萱花这才看到她腿间的鲜血和浑水,忙拉来靠枕垫在她身后,“这才不到八个月,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了!”
又环顾四周,找到一个小火炉和一些清水,架起来开始烧水,又将那把匕首洗干净,扯了干净的布铺好,饶是如此周全的人,这个时候也慌了神,“皇妃你别怕,我我之前看过我娘生我几个弟弟,你先保存体力,憋着一口气,我试试,试试能不能替你接生”
周蔻知道会有妇人提前半月一月生子的,但她甚至才七个多月,她痛苦地闭上了眼,嘴唇翕动着,“我的孩子会不会活不下来”
“不,肯定会没事的,民间有句老话儿,不是说七活八不活吗,一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