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他在黑暗中看着床上这个人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杜云峰。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毛头小伙子也是当初黑鹰山跟着他和云峰下来的人,也是为数不多还在他身边的人了,他的存在就像他过往的一个活的证据。
看,他最好的年华里,和人相亲相爱过。他独自想的出神,对面床上就传来一句梦中呓语。
&ldo;慕安&rdo;
这两个字直接打到他的心上。
他的字,长辈、亲近的人都可以这么唤他,但那只是一个符号,区别于张三李四而已。可是却有人在梦中叫的情真意切。
杜云峰这样叫了他千万遍,以前是,今晚也是,叫得他五脏六腑不能安稳。
贺驷竟然也这样叫他,本来他不来,就听不见的。
还有那一句带着叹息的自嘲‐‐
&ldo;我管得了自己,我管不了我的梦怎么办?&rdo;
周澜火气与困惑被四两拨千斤的化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心有戚戚。
更严重地‐‐我管不了我梦中遇见你,我也连我自己也管不了了,我只想死。
周澜望着他,虽然没有怒火,却也没有任何温和的表情,如果换成其他下属,与他如此目光相对些许时刻,恐怕不当场魂飞魄散,也要大病一场。
&ldo;我……&rdo;贺驷堂堂七尺男儿,声音却低的几乎听不见,他犹豫着说,&ldo;我知道你不是特意来看我,但……&rdo;
他诺诺低语,周澜听得费力,几乎失去耐心。就在这时,窗外夜空闪亮,随即一声脆响。
周澜倏然扭头,外边漆黑的夜空闪过一道亮白,脆响在冻得僵硬的天地间传来,带着特有的回声,仿佛一声鞭响,将黑夜的寂静撕裂开来。
第一声爆竹好似雄鸡报晓,鞭炮声立即密集的你追我赶,谁家也不想比别家的晚,竟是噼噼啪啪的喧闹成一体,间或有高起烟花炸裂,映在玻璃窗上,流光异彩。
过年了,又到了子夜交替的时分。
周澜竟自走近窗户,抬手扭开快锈死的窗栓,一用力推开了窗户。
寒风卷着窗台上的雪花倒灌进病房,穿着厚呢大衣的周澜打了一个寒颤,他突然想起那年杜云峰背着他看烟花的时候,也是甫一走进露台,就被冻得一个激灵,那时他的脚不能走路,还光着脚丫子,躲进杜云峰的大衣里。
光着脚丫子。
他转身看贺驷的脚。
贺驷光着脚,走路悄无声息,这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他穿着单薄的病人服,因为总是喘气不痛快,领口的两颗扣子没系,此刻被寒风无遮无挡的直接吹进胸口,将单衣鼓了起来。
他像一只迎风的鸟儿,须羽皆张,而一张脸因为病态,不正常的红润。
&ldo;不冷?&rdo;周澜问。
贺驷笑笑:&ldo;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你来。&rdo;他执着着之前的对话。
&ldo;没教训够你是吗?&rdo;周澜平静的问。
&ldo;不敢,&rdo;贺驷垂下目光,转瞬又抬头望着他,&ldo;团长,新年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