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陵身上甚至还有一些未消散的热气,谢妧顺着他的脖颈往下看去,就看到有些还没被擦拭干净的水气顺着往下淌去。
还有他有些湿濡的发尾,也略微沾落在了他的衣衫,显出一片浸湿的痕迹来。
谢妧倚在屏风之上,发丝散落在了身上,问道“我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月上中梢,窗外阒静无声。
汩汩流动的月色沾满了谢妧的眼眉,她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喝酒,却好像比昨夜醉得更狠了一些。
谢妧原本就没打算和景佑陵有什么实质的关系,现在这样本该就是遂了她的意,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
究竟是天生反骨的一时兴起,还是她当真——
谢妧恍惚觉得自己怕不是真的醉了,前世景佑陵毫不留情的样子和现在他低垂的眼睫片刻重叠。
这世间大概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景佑陵的绝情,她……怕不是真的疯了。
所以才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景佑陵朝着她俯身,身上的热气在瞬时朝着谢妧奔涌而来,不像是伏夏之时的暑气,像是熨帖滚烫的情动。
他低声笑了一下,唤道“殿下。”
他倾身的时候,原本拢得极好的衣衫有些颤巍巍地往下挎了些,然后摇摇欲坠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中,“若是真的要说是金屋藏娇的话,殿下不是先前就曾经说过,要藏起来的人,不该是我吗?”
景佑陵说话的时候,喉间的突起处顺着上下滑动了两下,白皙的肌肤显出几分诱人的意味来。
原本就生得出挑的眼眉在潺潺的月色之下,显得越发昳丽。
谢妧大概是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愣了片刻。
想到之前在马车之中她确实曾经说要养景佑陵为面首的事情,想不到当时他回了一句谬赞,却在这里来堵她的话。
谢妧澄澈的瞳仁晃动了一下,然后后退一步,感觉到周遭的热气消散了些,才侧头避开景佑陵的视线,“我倒是没想到,堂堂盛名在外的景大将军还想着吃我的软饭。”
一时沉默以后。
景佑陵轻声笑了一下,才终于收起了心思,开口解释道“别院是之前置办的,平日里处理事务忙了些就会去宿在那里。今日宿在书房是我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毕,烛火晃人,这才想着不打扰到殿下,去书房之中宿一晚。”
“所以你的那间别院,之前当真没有姑娘家去过?”
谢妧眯了眯眼,指尖绕着自己散落的发尾,“陇邺那些有别院的世家子弟,拿来有什么用途,这个应当不需要我来告诉景大将军吧?”
谢妧抬眼看着景佑陵,却看到他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承认道“……有过。”
谢妧霎时心中不知道有些什么感受,绕着发尾的手停了停,只哼笑了一声。
“我记得我之前和景大将军说过,做我惠禾的驸马,不要说是平妻,就连侍妾都不可能有。倒是没想到景大将军这样霁月风光的人,居然在之前还曾经有过这么一段风月往事。”
她转身回到床榻之上,之前景佑陵俯身放在她面前的烛台忽明忽暗,谢妧抬手将这盏烛火拿得远了一些,然后随手将搁在床上的书重新拿到手上。
谢妧倚靠在床沿之上,“景大将军不是说了还有要务,既然是军务繁忙,那我自然也没有耽搁将军的道理。”
她抬手晃了一下书房的方向,“将军请便吧。”
景家向来以礼束人,未定亲前也不能和其他姑娘有染,谢妧自然是知道景佑陵不可能做出这样违背祖制的事情来的,但是一个姑娘家前去他的别院,不管是不是事出有因,都至少是带了些不可言说的风月来。
想不到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往事来,谢妧猜着也不可能是楚月珑,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怕是章如微了。
嘴上说着未定亲前不可与其他姑娘有染,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在谢妧说完这句话以后,景佑陵倒是也没有再耽搁上半分,在原地只顿步了一会儿,然后就抬步走向了书房。
他的书房之内有个小榻,将就着睡一晚上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他人本就生得颀长,那榻只堪堪够一个寻常身材的男子歇息。
对于景佑陵来说,只怕是要略微弓起身子才能在那榻上休息。
谢妧手上拿的书页,原本是个有些意思的话本子,却在这个时候看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也在这时突然想起来景佑陵在书房之内留着的自己的字迹,实在是如鲠在喉,倚在榻上思忖片刻,还是起了身。
她挑起一盏烛火,抬步走向了书房。
谢妧走得缓慢,走到半路之中又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是犹豫一会儿,然后就准备折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