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回来这麽晚?」
「……忘了时间。」霍非垂下小脸蛋,右脚一下一下搓地板。
霍爷爷盯著他的後脑勺哼了一声:「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早上出去玩超过十一点不回来吃午饭休息就要受罚?」回答的时候无力得像蚊子叫:「……是。」
霍爷爷向前一步:「既然回来晚了就得受罚,手伸出来。」小霍非偷瞄爷爷不苟言笑的脸,畏畏缩缩地伸出小手,嘴巴扁得像只小鸭。
「爷爷……」
霍非哭丧著脸想讨饶,结果爷爷背後的手抽出来,不由分说一尺子拍上嫩嫩的小手心。
「叫老祖宗都没用!」
说完,「啪啪」又是两三下。火辣辣的感觉从手心窜到心中,小霍非顿时红了眼眶,却拼命地忍住了没哭出来。
廖阿姨已经站在一旁看了,见他这般可怜的模样很想出声帮一帮,想想又无奈地住了嘴。
足足十下过後,霍爷爷才收手,轻斥一声还愣著干什麽还不快去吃饭休息就又背著手进了屋。
霍爷爷的身影一消失在一楼廖阿姨就心疼地凑了上来。
「小非乖,痛不痛,走,跟阿姨先回去拿点药擦擦。」霍非把手藏到身後不让她看,说话时用力吸了吸鼻子,还朝她笑了一个:「廖阿姨我没事,爷爷打得不重。我饿了,想先吃饭。」「好好好,阿姨这就给你端吃的去,快进屋吧。」曾经一天不折腾三天闹死人的霍非很让廖阿姨头疼,现在他变得这麽懂事,廖阿姨也宽心不少。
为了不让廖阿姨担心,霍非吃饭的时候一直把吃饭的手握成拳头藏起来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也许廖阿姨也没想到小霍非能忍著痛不说,也便认为伤得不重没怎麽放在心上。
「小非啊,你爷爷今天十点半就回来了,一进门就找你,可能是有什麽事要和你说,你又久久没回来,他才会这麽生气。」「唔。」嘴里含著米粒的霍非点头,咽下东西後抬头问,「廖阿姨,你知道是什麽事吗?」廖阿姨摇头:「他没说。」
「哦。」
霍非低头继续吃饭,完了漱口擦脸偷偷摸摸来到爷爷书房前,见房门紧闭在外面踌躇半晌,最後挠了挠脑袋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孩的身体不经累,躺在床上的霍非纠结著一张才七岁的小嫩脸,一边思忖爷爷找他到底是要做什麽,一边发愁怎麽让周呈星的妈妈离开他爸爸那种仗著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到处玩弄女人的衣冠禽兽,结果事情还没理出头绪,人已不知不觉陷入甜美的梦乡。
也不知道睡下多久,半梦半醒间似乎感觉有谁坐在身边,一直传来灼烧感的手掌渐渐被一股清凉覆盖,意识随之清明,一睁开眼,霍非就看见头发斑白的爷爷坐在床沿,手中握著棉签和药瓶。
「爷爷。」不由叫了一声,霍非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见他醒了,霍爷爷放下药瓶,一只手抚上他的发顶,总是威严板起的一张脸仔细观察之下,能从中发现那份独属於对孙子的慈爱。
「手肿成这样怎麽也不上药再睡。」
语气固然一如既往的严厉,可抬头看著这位年已六旬的长者,霍非再找不到重生以前对爷爷的畏惧和憎恨。
曾经被父母丢给爷爷照顾的那段岁月里,他最怕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从来都不苟言笑的长辈。身为身德望众的学者,他的爷爷不仅严於律己,对自己的孙子同样如此,但凡哪次霍非坏了他立下的规矩,等待他的便是不容饶恕的处罚。
所以他怕,可那时他仍年幼无法摆脱爷爷的监护,久而久之便学会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在他爷爷面前,性格叛逆的他尽力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孙子,可一离了爷爷的视线,他能翻了天去。上一世,他干下的坏事接二连三地捅到爷爷面前後,这位老人气得不知道进了多少次医院。
那时的老人还不死心放弃这个孙子,苦口婆心威胁利诱把人锁在家里等等法子逐一试过全然无效,反而引来霍非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反抗。
最後当他知道霍非挪用百万公款被人揭发时,一气之下再也没起来,在医院里抢救一个晚上後失去了呼吸。那时霍非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潜逃出国,非但见不到老人最後一面,恐怕那时的他就算能去见面也不会当一回事。
非要生死关头,孽子才会大彻大悟,在霍非陷入绝境的那段时日,他才痛彻心扉的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