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无月的漆黑漫延了整片山麓。秋风刮得紧,略带着阵阵萧索的凉意。光秃秃的山脊上孤零零地立着一颗早已枯死的树,仿佛一只从地面伸出的鬼爪,的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渗人。
因为前夜下过雨,入山的土路显得有些泥泞。土路弯弯曲曲延伸入山坳之间,消失不见。山坳内卧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坟堆,坟堆之间杂草丛生,不时传出几声叽叽咕咕的虫叫,更添了几分夜的静谧。
突然,杂草之中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竟然冒出了两个脑袋。
“哥,这里好阴森恐怖。我害怕。”说话的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小女孩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时四处张望,脖子缩在衣服里,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小女孩旁边是一位十三四岁大小的少年。少年牵着妹妹,拨开眼前一人多高的杂草:“害怕啥?不过是躺着不会动的死人,又不会跳出来吃了你。”说完,少年人伸手在妹妹鼻子上点了一下。
小女孩听到哥哥说的话,联想到自己被吃了的场景,不禁打了个颤。忙缩着身子紧紧抓住了哥哥的手臂。
“哥,你说我们真能找到那个阿什么废吗?不过是张符宝酒后胡邹了两句,你怎么就信了?”小女孩问道。
少年人哈哈笑道:“笨蛋,那叫阿魏。张符宝那个老酒鬼他懂啥?只知道自己在棺材里看见了一坨软趴趴的东西,还以为是人头骨烂掉脑子流了出来。你想啊,头骨那么硬,怎么会烂掉?我一听,就猜到他见着的那东西一定是棺材阿魏!”
小女孩听了,脸上露出欢喜笑容:“哥,那就是说娘的病有救啦?”
“是啊,而且这个棺材阿魏只要一点点就能医好咱娘的病。剩下的还能卖个大价钱呢!”
少年人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坟堆,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咦,奇怪了。我明明记得赵姨婆的丘就在这一片,怎么找不到了?”
小女孩听了,也四处寻找起来,不一会,小手便指着一处被暴雨冲刷出豁口的破坟道:“哥,你看你看,是不是那个?”
少年人循着妹妹指向一看,摇头道:“笨蛋,那是个坟。张符宝说他是在赵姨婆的丘里面看见那坨软趴趴的东西来着。赵姨婆连男人都没有,是入不了坟的。”
小女孩显然对家乡丧葬风俗还不了解,琢磨了半天才问道:“都是睡死人的,坟和丘不一样么?”
少年人解释道:“男人先死了才能掘土挖坟,然后男人家的女人死了再埋进去。要是女人先死了,或者是没有男人的女人死了是不能入土的,棺材要放在地面上用砖给垒起来。那叫做丘。喏,丘就是那样的……”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土砖垒砌来的丘。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呀,那不是说我要是死的时候还没有男人,也得住在这堆土砖里面!”
少年人在妹妹小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佯怒道:“你个小妮子,牙都还没长齐呢,瞎琢磨什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呸呸呸!”
两人说话间,又在坟堆里穿行了一段。
“找到了!”少年人眼睛一亮。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丘,像是被暴雨冲塌了一半,露出一个大豁口,土砖零零散散落了一地。透过那个豁口,可以看见半截棺材。棺材盖儿歪歪斜斜横在棺材上,露出个两三尺长的口子。
“嗞啦——”
少年人划亮了手里的火折子,牵着妹妹慢慢走了过去。小女孩见着棺材,心里害怕的很,整个身体都藏到了哥哥背后。二人走得近了,顿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道,熏得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少年捏着鼻子俯身看去。
棺材露出的口子正好在尸体头部一侧,微弱的火光照映下,尸体的脸已经难辨容貌。乌青色的皮紧紧贴在脸骨上面,眼圈和脸颊都深深陷出了轮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让人觉得渗得慌。尸体的头发大半都浸泡水里,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头发上蠕动着白色的蛆,恶心至极。
少年胃里一阵翻滚,忍了半天才把冲到喉咙的饭给咽了回去。小女孩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顿时呕了起来。
不过少年却是有了发现,只见尸体脸的右侧长着一团拳头大小黑黢黢的东西。
应该就是张符宝嘴里那个软趴趴的东西了。
少年捏紧鼻子,强忍住恶心,探下身去想把那东西给拿出来。那东西抓在手里软绵绵湿腻腻的,很像胡郎中嘴里描述的棺材阿魏。少年心中一喜,慢慢地收回手臂,小心翼翼不想碰到尸体的脑袋。
只是手刚抬到棺材口,便听得棺材里“咕噜”一声。少年闻声看去,正巧看到尸体那乌青的脑袋微微地扭动了一下!
“不好,诈尸了!”
少年登时吓得叫出声来,手里的那团东西一惊之下又失手掉回了棺材里。
小女孩也被哥哥突然地一声惊叫吓得不轻,二人顿时摔作一团。脑中立马只剩下了一个字。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