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过了有一个小时,周航越骑着摩托车,呼啸着一阵阵泥浆,风尘仆仆的过来了。
一见面,我俩傻眼了,一身的泥浆穿着一个没过膝盖的雨靴,顶着一头粘成一片的头发就这样过来了。
“这几天正在冬种,家里没有剩余劳动力了,我就一个人忙活,手机扔家里没看。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看到他这幅面孔,我和何铭憋了一肚子的咒骂,全部都咽到了肚子里,一声不吭。
“你们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这里市场山体滑坡,很危险的。你说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咋向你们父母交代啊。”周航越像是有点意外,又像是有点惊喜。总之,爱怜之心,已经将他冲垮。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趾高气昂的中二晚期患者。
我和何铭很不自然的转过头去,惨烈的现实冲击,让我和何铭,突然意识到,原生家庭的阴影,就像囚犯烙在身上的烙印一样,丑陋而又无奈。
“你学校的手续还没有办完,人就失踪了,辅导员打电话也打不通。你说你,就算退一万步讲,你真的要回家,你也得跟我们说一声啊,至少让我们知道你的情况,我们也好和学校斡旋,帮你争取时间啊。”我还是把我的担心说出来了。
“我。。。。”周航越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我没脸再联系你们了,我知道我是什么德行,大学四年虽然有头无尾,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和何铭,是在所有人都抛弃我的时候,你们义无反顾的站到了我身边。而我很混账的把你们推开了。”
“其他的话就不多说了,你看看你现在的境况,还有半年你的马拉松之旅就结束了,拿到了学位证和毕业证,哪怕是干一份普通的苦力活,也会让人高看一等。否则,走到哪里,都是过街的老鼠,一无是处的废人,社会的牺牲者。”何铭也算是深明大义。
周航越还是沉默不语。
“走吧,既然都到了这里了,说什么也要到你家里去看看伯母啊。”何铭顺势,就往周航越的摩托车后面坐。
周航越犹如惊恐的小鸟般,在何铭腿跨到车上之前拦下他。并用不是很干净的衣服,使劲的在车座位上擦,像极了他做错题,用橡皮擦擦错题的场景,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做错。
何铭一把拉住了正在擦座位的周航越说到:“我要是嫌脏,我也不会来了。走吧,我想必伯母该担心你了。”说完,撒开周航越的手,坐到了座位上,并示意我也坐上来。
狭小的摩托车,此时,载着我们三个昔日的基友,在崎岖的山路上奔波,一路上,沟沟洼洼,凭借着周航越娴熟的车技,却让我们在车上,没有感受到多大的颠簸。
我靠在何铭的肩膀上,偏过头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山头,零星的几颗树木,傍山挖出的山路,
颓砒的记忆,破败的场景。一幕幕不断的在我眼前呼啸而过。
我在不断的反思,也许,我之蜜糖,彼之砒霜。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我靠在何铭的肩膀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子停下来了。何铭叫醒了我。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到眼前这个只会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才会出现的房子,活生生的出现了。
没有钢筋混凝土,甚至连黏土砖都没有,只是一人多高的土坯房,屋檐下的青苔已经有了一指长,周围不远处的丛林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境况都是这样。
难怪周航越在学校那么拼命的看书,学习,因为对于他了解外界的唯一的机会就只是那些冰冷的文字,可惜,那些冰冷的文字,让他的家庭每况愈下,并没有改变任何现状。他的无奈和人性,在我看来,只是在绝望后做出最佳止损的方法。
一纸证书和学位证,在我们看来是晋升的绝佳跳板,与他而言,就是废纸一张。
无力的现实,在我们面前一层层的扒开,我却有点不太适合。
听着周航越向他母亲生硬的介绍,我们除了官方式的微笑,好像,别无其他。
她母亲蹒跚的脚步,佝偻着身躯,很艰难的从屋子里给我们端凳子,因为屋子里太黑,只能坐外面。
我看着周航越,他眼里除了叹息,就是绝望。一副二十多岁的面孔,眼神空洞到似乎看穿了尘世间的琐碎。
我们围城一圈,坐在院子里。
她母亲,忙着在院子里拖着她那不太灵活的双腿,似乎在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