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在秋风中摇摇晃晃,依旧青翠的叶柄顽强地扯着扇面。但当我再问同一片树叶的去向时,骰子和数字都不再出现‐‐针对同一对象只能判定一次。
身后房间里嘎吱一声。卧室的窗户拉了朦胧的纱帘,再加上玻璃反光,什么都看不清。我也根本不想看。
我换了一片,反复提问却不投骰。数字一直在变换,随着风起风落上下浮动。等数字变为10以下时,我终于点头。那片还有半截绿色的叶子应声而落。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屋里好像有只小猫在呜呜咽咽,又好像有只大狗在拼命喘息。
我记下的数字越来越多,写了一整页纸。终于,房间里安静下来,继而又细细索索响了很久。
&ldo;你……要不要看看儿子?&rdo;
&ldo;也好。&rdo;
阳台门忽然打开。就像之前匆匆把我轰出来,妈妈又急急拉我进去。
&ldo;父亲。&rdo;我捏着手里的纸,挺直背,压了下头。父亲。我只能叫他父亲,而且只能在这个房间里这么叫。
&ldo;写的什么?给我看看。&rdo;
我交出纸,抬起眼睛看着父亲的手。他手腕上的表又不一样了,无名指上厚厚的铂金指环倒还是同一个。
&ldo;数学作业?很好。&rdo;那只手摸摸我的头,把写满随机数的纸还给我,&ldo;好好学。&rdo;
随机‐‐我按老师教的方法数过了,20个数字,每个出现的几率都差不多,也没什么明显的顺序。随机。
&ldo;咱儿子数学很好的,考上竞赛班了呢。&rdo;妈妈声音有点尖。
&ldo;嗯,你说过。&rdo;父亲一开口,她瞬间噤声,连呼吸都没了,&ldo;生活费还够么?&rdo;
&ldo;够,够的。&rdo;
&ldo;没什么事的话……&rdo;
父亲终于走了。我盯着他的脚,离门边还有两步,一步。
他忽然停下,转过身。啧。
&ldo;我就喜欢你懂事。不像那些人,动不动要钱要名分,没完没了。&rdo;
妈妈捂住我的耳朵,要把我的脑袋按扁一般。可惜太晚了,我连门关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挣开她的手,跑去厕所把被那家伙碰过的头发探到水龙头下。哗啦啦的水声遮住了妈妈吸鼻子的声音。
我一口口吞咽,和着空气把喉咙里冰冷的东西硬压回肚中。一阵秋风终于卷走了窗外摇摇欲坠的叶片。
我和旸会在一起吗?
一排二十面骰,天文数字的概率。
&ldo;‐‐我没有谈恋爱,也不会谈。&rdo;
&ldo;……&rdo;妈妈终于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擦了下眼角,&ldo;那是妈妈搞错了。你去学习吧。&rdo;
我翻出自己一片红的试卷摊在书桌上,却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眼底好像还烙印着下午桌椅课本上反射的刺眼阳光。
班级前三名被老师叫到前面表扬了。旸站在两个女生之间,趁老师不注意做了个鬼脸,下面一阵窃笑。
&ldo;真般配啊。&rdo;同桌支着下巴,&ldo;信不信,他们要早恋老师都不管的。&rdo;
&ldo;呵呵,什么信不信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了。&rdo;坐我前面的女生回过头来,口气听得人牙倒。
&ldo;哈?哪个?&rdo;我努力回忆篮球场边常驻的女生,却怎么也记不起她们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