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若衣端着饭菜进来时,慕含章已经快睡着了,小老虎抓着他的一缕青丝啃个不停,轻笑着把盘子放到了帐中的小桌上:&ldo;公子吃些东西再睡吧。&rdo;
饭菜的香味让吃了一天干粮的慕含章顿时饿了,把头发从老虎口中拉出来,拿过布巾擦了擦上面沾的口水,起身坐到了小桌前,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不禁有些惊讶:&ldo;这是你做的?&rdo;军中的伙食虽然有所改善,但绝不会达到这种程度。
&ldo;公子累了,当吃些好的。&rdo;葛若衣笑了笑,王爷刚才特意交代她亲自炒两个菜给王妃吃。
&ldo;你有心了,但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好,我是军师也当与将士同食。&rdo;虽这么说,慕含章还是拿起了筷子,&ldo;你去拿些碎肉来喂虎崽吧。&rdo;小黄此名,他还是叫不出口,总觉得叫一只老虎小黄有些蠢。
葛若衣看了看床上咬枕头的小老虎,给慕含章盛了碗汤:&ldo;奴婢一会儿再去拿,这虎崽公子若是想养的长远,便要亲自喂养才好。&rdo;这种猛兽的幼崽,自小喂养,便会把给它吃食的人当成母亲,长大了便不会伤到主人。
慕含章闻言微微颔首:&ldo;若衣怎么会知道这个?&rdo;
&ldo;奴婢家里以前是做海上生意的,父亲曾得了一只幼狮……&rdo;葛若衣说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那只雄狮为了护她,被东南王的弓箭手几乎射成了筛子,就是靠着藏在狮子身下,才得以逃过一劫。
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荷包给慕含章看,那里面装着一撮金黄色的狮毛,毛发坚硬明亮,可以想象这曾经长在一头怎样威武的雄狮身上。慕含章将荷包绑好还给葛若衣,轻叹了口气:&ldo;若衣,如今战事已起,唇亡齿寒,东南王不会对于西南撤藩坐视不理,攻打东南是迟早的事……&rdo;
&ldo;公子不必再劝,若衣心意已决,&rdo;将荷包紧紧攥在手中,葛若衣笑着却已泪盈于睫,&ldo;奴婢活着就是为了报仇,靠大军灭东南,根本难以消解我心头之恨!&rdo;
慕含章看着她,禁不住叹息。
复又行了半月,第一批前来汇合的大军与成王亲军接头,行至蜀地边界,忽逢暴雨骤降,景韶下令即可安营扎寨。途中淋雨,又缺少药材,军中很容易生病,雨中行军又走不快,实在是得不偿失,莫不如等雨停了再走。
&ldo;君清,先别出来,等营扎好了我来叫你。&rdo;景韶掀开马车帘对车中人道。
&ldo;你也上来吧。&rdo;慕含章放下怀中的虎崽,拿过布巾来给景韶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景韶笑着,拿沾了雨水的手指戳了戳小老虎:&ldo;我没事,得去看着他们。&rdo;说完跳下马车去指挥众人扎营,前来汇合的湘军有将军带领,断不会听从赵孟他们的指令,只能由他出面。
&ldo;公子,若衣要先行了。&rdo;坐在车前的葛若衣看了看天色,对慕含章道。
&ldo;现在?&rdo;慕含章有些愣怔,这大暴雨天,军营中的壮汉们都得停留几天,一个弱女子却要现在赶路,着实不妥。
葛若衣笑了笑:&ldo;这种雨一下就是四五天不得停,昨日王爷接到消息,西南王正在挑选美人要送给东南王,去晚了怕就赶不上了。&rdo;
慕含章蹙眉,看着云淡风清地说出这般话语的女子,莫名地觉得心痛:&ldo;这个你拿着,一旦报了仇,不可做傻事,在东南等着我们。&rdo;
葛若衣接过慕含章递给她的银票,沉默良久,跪在脚踏上给他磕了三个磕头:&ldo;若此次侥幸活下来,王爷与王妃的恩德,若衣定用余生好好报答!&rdo;
景韶指挥着众人搭好营帐,整个人已经湿了个彻底,葛若衣穿着蓑衣,牵着一匹马走到他面前。
&ldo;你去吧,在胜境关外会有人接应你。&rdo;景韶将一件信物交给她,&ldo;跟王妃辞过行了吗?&rdo;
&ldo;方才已说过了。&rdo;葛若衣答道,哗哗的雨声掩盖了话语中的哽咽,跪在雨地中,规规矩矩地给景韶磕了三个头,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马蹄踏起泥水,激得水花四溅,那被蓑衣遮掩了的窈窕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古人讲凡事要留有余地,天道伦常,报应不慡,赶尽杀绝,迟早有一天会恶果尽显。恰如自己的重生一般,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景韶愣怔片刻,朝被车夫赶到帐前的马车走去。
因为暴雨阻路,景韶在军师帐的温柔乡里懒散了数日,只是对于小黄,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