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嫊倒是有些惊奇的看了德妃一眼,这位娘娘怎地转性儿了,不但不吃醋,还这么给弘昌帝捧场。
“裴美人这发髻这里一丛,那里一丛,瞧着好不热闹,不如便叫做闹妇妆髻。”
德妃见弘昌帝的目光却仍是在裴嫊脸上打转,拉着她的手不放,便笑道,“蛾翅眉、斜红、笑靥、闹妇妆髻,分开来有这么些好听的名字,不知这套妆容合起来又叫什么才好?
弘昌帝看了她一眼,饮了一口琉璃夜光杯中的美酒,先吟了四句诗出来,“扑蕊添黄子,安钿当妩眉,绕脸缚斜红,醉圆双媚靥。爱妃今日这全套妆扮,不如便叫做八宝妆吧,真真是妆成每叫青娥妒啊。”[1]
德妃赶紧凑趣,可不是吗,今儿裴妹妹这么一打扮,别说青女素娥,便是连那月宫里的嫦娥仙子都比下去了。”
弘昌帝携了裴嫊一径朝上首走去,命长喜在自己案旁再设一小几,让裴嫊坐于他身侧。
裴嫊万没料到自已竟会弄巧成拙的,本想引起他的嫌恶之心,哪知却反把自己更加置入风头浪尖。慌得急忙推辞道:“妾身份低微,如何配坐在上首,妾万万不敢,还请圣上恕罪。”说完,微一蹲身行了一礼,便要往下走去。
弘昌帝却抓着她的手不放,笑道:“若是只是一个四品的美人,确是不够资格坐在这上面,不过若是二品的昭容,贵为九嫔呢?”
弘昌帝这话一出,惊呆了一群人的耳朵,就连裴嫊都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弘昌帝他这是什么意思?
弘昌帝很快就表明了他的意思,“美人裴氏,于南苑避暑伴驾时体贴朕意,勤谨有加,晋为昭容,赐居昭阳殿,以示嘉奖。”
这话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实事求是,虽然裴嫊在南清苑只伴驾了两次,但哪一次不是受苦受累,劳心劳力,累个半死。后来又间接的为弘昌帝和郑美人创造机会,还真当得起体贴朕意,勤谨有加这八个字的评语。
弘昌帝感觉到手中握着的柔荑抖的越来越厉害,便亲自将她扶到位子上,裴嫊到底不敢违拗圣意,战战兢兢的落了座,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去看底下坐着的一众妃嫔的脸色。
正在自求多福,却听弘昌帝又道,“还有郑美人,知书达礼,娴雅淑慧,晋为九嫔修仪,赐居南熏殿。”
众妃只觉又一道惊雷炸响在头顶。
郑蕴秀慌忙拜倒谢恩,却听弘昌帝笑道,“修仪请起,朕昨儿去看裴昭容时,跟昭容说起这晋封之事,昭容第一个便问起了你,还言道一定不能让阿秀居于自已之下,否则自己也不做这个昭容了。缠了朕半天,跟朕好一阵耍赖,说是你旧年端午做的那首诗里正好提到了南熏殿,可见你和这南熏殿甚是有缘,早晚是要住进去的。你二人倒真是姐妹情深,也不枉昭容病了近一个月,也只有你亲自去看望了她。”
裴嫊这会子也不怕弘昌帝了,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坐在龙椅上信口雌黄的皇帝大人。
她什么时候跟弘昌帝说过这些?没错,昨天弘昌帝是去了她的春华轩一趟,可是当时她正在午睡,弘昌帝也没多待,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怎么就能凭空编出这么多瞎话来呢?
这招祸水东引真是太狠了,这下子,就算有人眼红郑蕴秀,那股火也都会冲着她来了。
弘昌帝一心只想护着他的心上人,可是他就从来没想到自已吗?让自已这么明晃晃的碍着众人的眼,他就不怕自己今后的处境,会遇到些什么明枪暗箭?或者他从来都不在意自已,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利用一个自己最嫌恶的家族的女儿来当挡箭牌,一边利用着,一边再借别人的手将这个也碍着自己眼的裴家女除掉。
裴嫊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在这波谲云诡,风云变幻的幽幽深宫中还是太过天真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她就是有再多的小聪明也依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管自己再怎么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只消弘昌帝一句话,一切就都灰飞烟灭,成梦幻泡影。
注:[1]扑蕊添黄子,出自唐温庭筠《南歌子》
安钿当妩眉,出自唐刘禹锡《观拓枝舞二首》
绕脸缚斜红,出自南朝梁简文帝《艳歌篇十八韵》
醉圆双媚靥,出自唐元稹《春六十韵》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滴评论好开心,爱你们!为配合本章俺家闺女的八宝妆容,上两张图片给大家瞅瞅
小绿表示,唐人的妆容真素重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