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三最后的一两个月里,黄晶晶经常和我一起出入食堂。我记忆里,我还是不喜欢等来等去浪费时间,就让她不用等我,当然,我也不等她。
所以我们经常会在路上会面,因为我吃完饭之后会慢慢地走。
若是去吃饭的路上,她是追不上我的,我为了不被人插队,为了早点吃到饭,都是冲出教学楼,和全校前二十能跑的学生比赛的。
尤其是天气凉了之后,我把蓝白校服套在最外面,就是一顿猛冲,感觉校服被灌满了风,人也像苏轼词里那样“我欲乘风归去”了。
申请校服的时候,我特意填了个最大的,有多大填多大,现在我那校服,就是里面穿件羽绒服,也是完全能罩得下的。我觉得校服真的很好!像个破麻袋一样,怎么披都不怕坏!也不用怕弄脏衣服!
可以想见,一个穿着宽大校服,顶着一头短卷发,长得跟她爸还特别像,戴着黑框眼镜,老神在在的矮胖子,如果不是有非同常人的精神内核,应当为大部分人所讨厌才对,又怎么会招人喜欢?
黄晶晶喜欢我,我很高兴,但是我和她在一起,总是感觉有些别扭。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太过热情了,而且总是喜欢以求教者的态度问我一些问题。
好为人师这个毛病,我以前确实有些,我总以为,自己应当对世间万物都有一番见解,若是别人来问,我就应该告诉tA,因为我是在度人。
我曾经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以佛的标准要求自己,我从中获得了很多感悟,但也受了很多不必要的限制,并且获得了一些不是我真心想拥有的东西——比如别人的崇拜。
被人崇拜,或者崇拜别人,乍一看是件好事,甚至多年以来我都是这么觉得并且这么做的。
我崇拜先贤,崇拜一些不存在的意象,希望他们指引我光明之路,从此让我过完幸福的一生。
我将道德经作为自己的道,将屈原的话作为自己的道,将孔子的“朝闻道,夕死可矣”作为自己的道,希望这样,这辈子就不算白活。
这样的迷障,不正是破三执里的“法执”,对某种道法、规则的执念?
我曾经以为,只要追求“做,对的事”就够了。但我又如何能确定自己一定做得对呢?先贤就一定是对的吗?我到底是在追求成圣的虚妄,还是真正在做“对的事”呢?
当然,少年时,我并不会这样思考,当时我正执迷着呢。
所以黄晶晶来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思索一番,给我我认为对的答案。
她之前问我一些如何做朋友,朋友如何定义之类的,我都告诉了她,但很明显不适合她,所以她远离我一段时间。
现在她问我的,除了对待学习和考试,就是谈恋爱了。
别看我实际上从没谈过恋爱,但是恋爱理论这方面,我是早有见解。
黄晶晶跟我说,有个小个子同学喜欢李佳芸,还有另一个男同学在追她,她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这两个男同学,我不记得名字了,小个子同学还稍微有点印象,另外一位,真的是忘了个干净,不过他后来干了一件很痴情的事,我们就称他为“痴情男”吧。
小个子呢,以前有段时间,搬到我的王座附近,好像也是因为跟同桌闹了矛盾。
他对我很有些好奇,还跟我辩论过,不过,当然辩论不过我啦。而且被我说的节节败退——是真正连身体都在后退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