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虞病冲他咳嗽几声。
沈砚师擦了擦书匣上的水,将它背在背上,往山中走去:“千里玉绳断,万顷金波开。原本此处也是宫殿的一部分,但是石礼之战中,谢怀崖失去王道庇佑,此处绵延千里的玉绳断开,西海波涛将半边宫殿淹没。所以我们正前方的应该不是前庭,而是后院,你们说谢怀崖都在自己后院里放了些什么?”
面前就是连环索道的起点,所有人都没上前。
索道很窄,一条铁索在脚下,两条铁索在身侧,随着山势不停扭曲倒转。别说踩着它走到宫殿里,就连转个弯白琅都觉得够呛。这时候正好一阵风吹过,两山间的铁索晃晃荡荡,发出玉石般的空响。
“我走前面吧?”虞病体贴地说。
“你会带路吗?”沈砚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铁索走了上去。
他一脚踩上去,后面整条铁索都晃晃荡荡的。因为年代久远,本来用于固定铁索的一些绳环都破损了,随便一动都牵扯到更远处的锁链摇晃。
白琅犹豫道:“我们不能御剑或者飞上去吗?”
虞病张了张嘴,前面的沈砚师回头嘲道:“哪个皇帝会准你从他头顶飞过去?谢怀崖可是权天秉地的王道圣人,我没让你三叩九拜爬上去是因为太慢了,不然那样才最安全。”
虞病无奈地笑了笑:“你先上去。”
白琅踏上铁索,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小心。”虞病也踩了上来,他气息深沉,很快帮忙稳住了摇晃绳索,“是真王之气的压制。”
“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天之子……”沈砚师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五千年前的谕主普遍比现在厉害一些,不,不说谕主,修道者也比现在厉害一些。如果没有猜错,这届神选应该是最后一届神选了,再弱下去是选不出‘神’的,只不过是在一群蚂蚁中选个头大些的而已。”
沈砚师遇上任何事都要发表一番见解,虞病说这是“读书人的通病”,随便听听就是,不用想太多。但白琅总是听得很认真,她总觉得沈砚师每句话都有深意,也许今后才能明白到底是何深意吧。
“我的书,我的书,我的书啊你在哪儿?”
走到半空中,沈砚师越发放飞自我。他一边走一边哼不着调的歌,歌声回荡在空山之中,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害怕。
“怎么了?”走着走着,虞病发现前面白琅突然停住了,他忙问,“怕高吗?”
“……我好像看见个人影?”白琅不确定地说。
沈砚师也转过身来,白琅忙退一步,身后虞病被她撞到也没说什么。
“人影?哪里?”沈砚师四下张望。
白琅往刚才所见的地方抬眼看去,云烟缭绕,已然空无一物。
“我看见一道人影在对面的索道上,转眼就消失了。”
沈砚师问:“男人还是女人。”
白琅犹豫道:“女人吧。”
那道人影姿态婀娜,撑一把翠色纸伞,像鹤一样清冷孤立,应该是女人。
“不会吧?”沈砚师往白琅所指的方向看去,大雾开始弥漫,索道前后上下都是一片茫茫白色,“这地方很可能是后宫妃嫔所在,不过她们应该不能在灵山天子死后独活五千年。”
“谢怀崖还有后宫啊……”白琅愣愣地问。
“一夫一妻制可不适合那样的强者。”沈砚师笑道,“谢怀崖修王道圣德,这方面倒还好,风央才是真的荒。淫无度。他曾将天下所有美人都收集起来,封入画卷,想纵欲的时候就把她们拿出来玩乐,嫌她们烦了就将画卷烧掉。还有他在位时的种种酒池肉林之举,简直是罄竹难书。”
“不要跑题。”虞病提醒他。
“言归正传,谢怀崖有一妻,不过死得很早。后来的妃嫔多是臣民献上的,都在东天之宫中放着,他也很少接触。”沈砚师从书匣里翻出一册书,然后问白琅,“你再说说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可能看错了……”
“不,不会。”沈砚师抬眼看她,语气十分认真,“你是映镜人,你看见的绝不会有错。”
白琅细细回想,将匆匆一瞥所见的都说出来:“那女人很高,和你差不多,身材窈窕,气质孤冷,容貌被薄纱遮掩,看不太清。”
“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吗?”
“从额头到侧脸,似乎有些勾玉似的靛蓝色古纹。”
“勾形古纹?”沈砚师把书递给白琅看,书页上描绘着一张星图,六颗明星连缀成钩形,锐利肃杀,阴冷无比。
“就是这个。”
“是勾陈氏。”沈砚师合上书,放回书匣,“她曾经伴随谢怀崖左右,后因暴虐嗜杀被囚于回心宫。她是妖神杀星所化,厉害得很,谢怀崖死后估计她也恢复了一点自由。勾陈氏寿元与天上星宿相齐,活个五千年不在话下,你看见的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你看!”虞病往前一指,沈砚师停下喋喋不休,白琅也往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