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差不多在设置好邮件的时候,司机叫了一声。宗叡抬头,眼前果然是自己住了数年的小区。他下车,没忘记把两套x光片带走。不过一附院的片子显然不能出现在司誉面前,走了没一会儿,宗叡就把东西丢进垃圾桶。再看看四周,宗叡朝不远处的牛肉面馆走去。他还没吃晚饭呢。就要去龙潭虎穴闯荡了,不填饱肚子怎么行。不光是吃面,宗叡还请老板切了一份卤牛肉带走。老板笑呵呵地答应了,后头一边切牛肉,一边对上宗叡含笑的视线,便打趣:“哟,心情不错?”“还行吧。”宗叡说,“就是想着,你家的牛肉我是喜欢,也不知道待会儿要来家里的客人喜不喜欢。”老板说:“是要请客啊!”说着,又往已经称好的牛肉里加了一块儿,“肯定喜欢,我们家的牛肉可是老手艺了,吃过的就没有说不行的。”宗叡笑了:“呀,那我可不敢给他们吃了。万一吃完之后流连忘返,不愿意走,岂不是麻烦了?”老板咋舌:“不至于吧,还有这种人?”宗叡说:“说不定呢。”老板沉思。宗叡:“……没事,您切吧。我想通了,大不了自己吃完再开始待客。”老板这才松快下来,还嘟囔:“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我都快听不懂了。”拎着卤牛肉进门的时候,司誉果然已经睡了。这是宗叡意料中的事。可真碰到了,他还是有些感慨。也没感慨多久。宗叡很快换鞋进门,把牛肉放进冰箱,又在书房待了一会儿,这才去盥洗室洗漱。还是维持着轻手轻脚的习惯,只有后头放水洗澡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大了点儿。不过司誉照旧未醒。宗叡侧耳听了片刻,确定客厅的确没有传出多余动静,慢慢安心。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看旁边的手机,把镜中男人的样貌与司誉前段时间发在家庭群里的那张照片做对比。大约因为他已经接受了“我身体里还有别人”,很多宗叡前面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开始浮现在他眼中。前头只觉得男友照片里的自己一脸茫然,看起来有些……嗯,傻气。此刻才发现,自己眉毛抬起时的角度、嘴巴抿起的弧度,都和那个灵魂有所不同。宗叡忍不住笑,自言自语:“我就司誉一个‘男朋友’,他倒是好,一个、两个……”“朕”肯定是了,“云望舒”应该不是。至于那个用灰床单、冷调熏香的人,宗叡在脑海里挖掘了片刻,找出自己十二号醒来时看到的司誉。想起来了,那会儿司誉从浴室出来,脖颈、胸膛是有吻痕。宗叡叹气。司誉有那么多男朋友,应该不缺一个自己。对方感情生活多丰富,按说也和他没关系。唯独的问题是,他不该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其他男朋友灵魂的容器。这一晚,宗叡是在沙发上睡的。心里事情太多,他便睡得颇不安稳。几次梦到自己与醒来的司誉相对,双方爆发矛盾,几个陌生的男人从司誉身后转出来,抱着司誉向他宣告主权。宗叡澄清,自己已经单方面和司誉分手。这却没让司誉的新男友们安心,反倒惹得他们暴怒,其中一人甚至宣告:“大胆!朕的珍宝,怎容你这般轻蔑?拖下去斩了!”宗叡:“……”眼看一串儿带刀侍卫出现在“朕”身边,宗叡欲言又止。“愣着做什么?”正无语呢,他身边竟也冒出一个人来。对方扣住他的手腕,拉上他便跑。宗叡被拖得微微踉跄,好在最后还是稳住身形,不曾摔倒。但他对拽着他的人略有不满,提醒对方:“你着什么急?这是在做梦,我又不会有事。”“做梦……”对方听了宗叡的话,明显一愣,扭头看他。宗叡这才发现,对方面容上竟似笼罩了一层白雾,让自己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双方相互观察,到后面,还是对方先开口,轻声说;“我明白了——你记不记得,我在信的末尾写了什么?”宗叡一怔,意识到:“云望舒?”对方没有回应他的呼唤,而是快速开口:“当时我说,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给我留下话,最好把你那边的情况也说说。但这只是权宜之计,真一封封信写下去,未免也太慢了。“现在看,咱们应该不用这么麻烦。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这具躯壳现在还受你掌控,记住——”“哐当!”耳畔传来巨响,宗叡意识蓦然清明。他睁眼,正与冲出卧室的司誉四目相对。司誉原本一脸惊惶。直到看到他,那份惊惶倏忽淡下,化作安心。还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对宗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叫我。”宗叡揉了揉眉心:“没到十点吧,不过那会儿你也睡了。不是还特地和我说,万一你睡了别叫醒你。”司誉“嘿嘿“地笑了声,来到沙发旁边坐下,眼睛亮亮地看着宗叡。要是没有之前那些状况,宗叡应该觉得他这会儿的样子颇是可爱。可现在,他只觉得情绪绷紧,脸上却还是笑,说:“怎么了?见我这么高兴?”司誉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啊,咱们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见了。”又笑笑,才提起,“我昨天出门,其实是去拜访了一个研究精神疾病的专家。他听了你的情况,说你之前那些‘胡言乱语’,很可能和你的专业有关。”宗叡眼神微动:“专业?”司誉点头:“叡哥,你不是研究汉语言的吗?平常也习惯看那些古代的东西。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你潜意识里就有那些皇帝、将军的影子。“大脑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平常这些东西就是被存在那儿。等你受伤了,它们就都冒出来。”他说得认真。宗叡听着,也做出认真模样:“原来是这样。”司誉老话重提说:“咱们好好养病,这段时间尽量别出去了。”开口的时候,身体还朝宗叡身边凑了凑。宗叡不动如山。他没刻意在对面青年身上打量,奈何司誉也没心思藏。一眼看过去,宗叡就瞧见了许多新出现在司誉身上的吻痕。明明是自己被戴了帽子的证据,他却堪称心平气静,还有工夫想:“我要干什么来着?对,叫云望舒出来,和他交换情报。“这就得让我先昏过去,唔,前两次昏倒之前,我都说了什么?’他回想片刻,开口:“小誉,我上次醒来是在周天。”司誉眼睛眨动,没明白男友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只重复:“周天……”宗叡提醒他:“你身上那些,不是我干的吧?”他话音落下,司誉的脸色一白。“你、你在说什么?”青年惊惶地开口,想做出生气模样,又因心虚,总显得色厉内荏,“宗叡,你车祸后我可是尽心尽力照顾你,也就昨天出去了一会儿,还是为了你的病情!你可不能瞎说。”宗叡看他,眼神依然十分平和,说:“我没说你找别人了。”司誉松一口气。宗叡紧接着道:“但要说是‘我’干的,小誉,你自己相信吗?”司誉:“……!”他大脑被完全搅乱本能地叫:“统统!统统!到底怎么回事?叡哥是不是知道了?”冰冷机械的嗓音紧接着回答:“检测——检测——”宗叡听不到这动静,仅仅觉得头脑开始发晕。他自己都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来了。”事情按照宗叡希望的发展,他却半点不觉得高兴。之前的想法没错,只要司誉觉得他发现身体被侵占的状况,自己就会直接昏迷。直到司誉想好要怎么解释,才能再度清醒。受制于人、被人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