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此前,对她的评判,是有失公允的。
这女子的作派,只是不对他邵清的路子而已,但她不是个心地龌龊之人。
他那般防着她,甚至连给姚欢开的药方,都不让她去抓药,怕她换了药。
其实,对一个人生了欢喜之心,有什么错呢,他邵清,不也是执着地在情障里钻来钻去,钻不出个名堂、也还是舍不得出来吗?
唉。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你我都说不分明,到底是甜还是苦。
叶柔这个女娃,如此年纪,就能意识到情障不应是魔障,已然殊为难得。
邵清沉吟片刻,道:“人非圣贤,偶有一念入魔,在所难免。你今日将话说开了,我反倒放心些。神臂弩之事,我会另做打算。这军械,我们是找来对付女真人的,我们对宋人问心无愧。现下还未到大雪天气,或者我让番商他们,先送你北归?”
叶柔抬起双目,望着邵清道:“世子容我再待得一阵。他在他妇人的尸首前哭,骂自己薄情,我原以为,他总也要恨我,不想,他只让我回来,莫再去寻他。待我要走时,他又问我,家里的混球汉子从老家回来了么,有没有又打我……”
邵清听她又情绪波动,起身道:“你先静一静,便在我房里坐一会儿。”
他出了书房,半个多时辰后端了个托盘进来。
“你尝尝。南人爱喝香饮子,这是姚娘子新想的方子。用番商那种苦豆,与姜汁红糖、西域香料同煮的。”
叶柔端起啜饮一口,面上的黯然之色隐去了些,转了几分好奇:“怎么这么像……”
邵清道:“像吾等儿时在燕京,番商们售卖的苦姜水?”
“嗯,不过苦姜水只是他们用来驱寒提神的,这个好喝许多,添了酸甜味,又舍得用香料,不像汤药那般难以入口。”
“你也想起来了?我觉得,燕京的苦豆,和宋人广州市舶司出现的苦豆,应是一种,若番商往北继续走海路,运到我大辽,再从燕京城走陆路往南,再到开封府,岂非比广州到开封的陆路近得许多?”
叶柔想了想,道:“却是如此,辽宋澶渊之盟后,边境商贸,一直通畅,只是我阿爷抱怨过,辽人爱买宋人之货,远甚于宋人买辽人之货,故而,南朝给我们大辽每年送的岁币钱,倒又回了南朝。”
邵清道:“两国比邻,不能这么算账。宋人的银子,是真真切切送到我们大辽的,若没有这些银子,货又怎能正正经经地买得?堂堂大辽,怎好做了又抢钱又夺货的打算,那与深山老林里的女真蛮子,有何区别?”
叶柔心服,犹豫须臾,因想着自己已袒露心迹,面对邵清与姚氏之事倒没那么别扭了,遂又道:“海船运得多,也比西边走夏人陆路说得清白些。我来开封前,我阿姊也告诉了我一些开封城里走宋辽边境的番商讯息,我可帮世子跑腿问问。”
邵清点头。他越发意识到,叶柔看自己的目光,的确不是从前的意味了。
但她,似乎也并没有想马上回到燕京去。
她不会是
邵清不由一惊,心道,她莫要重演我母亲的过往。
邵清定了定神,道:“你去睡吧,我也早些歇息,趁私塾还未开,明日我要去拜访一位南人,或许,他能让我们,解开神臂弩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