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五娘的同伙,那日提到“福庆快不行了”几个字,而福庆公主此际明明是健康壮实的模样……她们怎么知道小公主会在来年追废宣仁的风波后有不测?
只有一个解释——她们准备利用游走内廷的便利,出手加害小公主。
姚欢觉得自己的恶心快要忍不住时,天子赵煦似又兴致勃勃地提及一件新政。
“对了姚娘子,你与那位邵郎,用鱼皮敷治遂宁郡王,他很是感激。半月前,他上书于我,建言在国子学设立医科,进入医科上舍者,可赐进士出身,直接授官,在翰林医馆和御药局任大夫之职。这样一来,如邵郎那般身怀医术的有识士子,就算不赴春闱科考,亦可以医术入仕途。朕觉得遂宁郡王这番奏议,大善,已命礼部着手此事。”
姚欢回过神来,恭敬道:“唐时的阎立本,画艺了得,亦未经科举,得工部尚书之职,最终官拜宰相。我大宋范文正公也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丹青能悦目,医术能济世,既然擅长丹青者可朱紫加身,医术高明者,也应得仰旗盖才是。”
孟皇后陪着丈夫,在这温情脉脉的饮子饭食馆坐到此时,整个人已完全松弛下来,遂也向赵煦莞尔道:“官家,既然不拘一格降人才,姚娘子又这般通晓胡豆烘焙,若我大宋真的在岭南引种胡豆,官家又有意仿照茶政设立‘榷货务’的话,不妨赐姚娘子一个京城榷货务副使。”
赵煦正色道:“此事可深议。”
赵煦似乎第一次发现,祖母给自己指定的这位姿容平凡的妻子,其实也如章惇、曾布、蔡卞那样,是可以给自己出出主意的。
她对这位聪明实干的姚娘子有好感,倒在其次,关键是,她想到胡豆能如茶叶那样,通过榷货务,以“官鬻”(即国家垄断经营)的方式卖给辽人,可以给朕弄来不少军费呐!
天子一家,在未中时分,就离开了竹林街。
皇城司的禁军拥着卤簿远去后,姚欢又应付了一番左邻右舍围过来打听的街坊们,方脚步虚浮地回到店中坐了。
李师师和徐好好,今日一早便去老乐师赵融的宅中,陪着他过腊八节。
姚欢经历了半日的头脑风暴,正好在清净中,细细思忖,理理头绪。
她晓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乍一穿越时的心态了。
那时的她,先考虑活下去,再考虑用十年左右攒钱发财,和姨母搬回杭州老家,避开金兵南下的汴京之围。
而现在的她,见证过宫斗,经历了水灾,赈济过灾民,结识了各样人物,拥有亲情友情与恋情后,资源与财富的积累虽仍重要,却并非她放在第一位的了。
闷声发大财,让位给了一种“不委屈本心”的意念。
她迷恋四郎那样具有谪仙般诱惑力的男子,一旦触摸到自己的情与欲,就不会避讳,就在与他的相处中畅快地享受,同时探索与他的未来之路。
她更起了“大心思”,希望将城外的抛荒土地利用起来,发展小龙虾养殖业,好歹也算是一门给人活路的行当不是?还有咖啡豆,若能引种去岭南,苏轼苏辙,说不定,就好像七十岁出狱的褚时健种橙子。
正因为她已不再以局外人的想法面对这片时空,她对于“是”和“非”便尤为敏感起来。
她无法在那日所闻与今日所见后,仍置身事外。
阴谋与构陷,乃至将悲惨的命运加于无辜的母亲和幼儿,是已经挑战她认知底线的事。
同时,官家最后提到的在国子监设立医科之事,也让姚欢震惊。
这分明是赵佶当上皇帝后,与蔡京一同创立的制度啊。怎么在这公元1095年,赵佶还是遂宁郡王的时候,他就通过上书赵煦而实现了?
那日在苏迨家,赵佶所言并非玩笑。如此说来,自己这个小人物的出现,真的如蝴蝶扇翅膀一般,会有限地改动某些历史事件?
那么孟皇后的巫蛊案,她是不是也能改变?福庆小公主的性命,她是不是也能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