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承的思绪沸腾起来。他被表面沉默谦逊、寡言少语而内心深处却咤叱风云的粟裕震撼了。
邓小平看过电报,沉吟片刻,又展开了手中的扑克牌。
&ldo;大王&rdo;没有,&ldo;主牌&rdo;三张,&ldo;分儿&rdo;倒不少。这个牌怎么打?
邓小平眼前晃动的不再是牌,而是粟裕那双深凹的眼睛。&ldo;这是一位后起之秀,一个了不起的战略家。&rdo;邓小平眯起眼睛,把一手牌合起展开,展开合起,从内心由衷地赞叹。
刘伯承踱着步子,走到邓小平身后,似看又非看。
三圈牌下去,邓小平大胆地甩出一张&ldo;老k&rdo;,赢得了第一个&ldo;10分&rdo;。
五圈过后,邓小平已经赢得&ldo;35分&rdo;。
刘伯承被吸引住,静观那决定胜负的&ldo;5分&rdo;如何夺取。
邓小平扣住手中的牌,微闭眼。
打到第九圈,邓小平把最后&ldo;5分&rdo;押了上去,&ldo;对门&rdo;一个配合,&ldo;40分&rdo;拿到手,成功地&ldo;上台&rdo;了。
刘伯承笑道:&ldo;好悬!你怎么知道&lso;对门&rso;有这个实力?&rdo;
&ldo;这和你司令员领兵打仗是一个道理,知己知彼还要知友邻。两个回合下来,他们手中有什么牌,我清清楚楚,心中有数。&rdo;
邓小平拍拍屁股上的土,随刘伯承走进屋内。
刘伯承又一次展开电报:&ldo;你怎么看粟裕的来电?&rdo;
邓小平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ldo;很有道理,值得考虑。&rdo;
刘伯承点点头:&ldo;手里的&lso;主牌&rso;不多,&lso;抠底&rso;便不如&lso;争分&rso;取胜的把握大,你说是不是?&rdo;
&ldo;哈哈……伯承,藏而不露,你原来是精通牌道的嘛!&rdo;邓小平走近地图,说:&ldo;敌人目前在淮河以北机动作战者为九个整编师,而我方野战部队为20万人,如果粟兵团加人中原作战,则为30万人。我们和陈粟、陈谢三路相互配合,寻机歼灭敌两到三个师,即可完全掌握中原主动权!&rdo;
刘伯承踱步,驻足:&ldo;正如粟裕所说,自去年7月开始,减轻老解放区负担,避免后方崩溃的战略任务已由于三军挺进中原而完成,没有必要放弃集中主力在中原歼敌的机会而急于跃进江南。目前,中原会战的局势,无论我方、敌方,已经形成。今后要攻克的城市越来越大,仗也必然从游击战转人阵地战。这样,必须有强大的火力才能迅速有效地大量歼敌,并需要大兵团协同作战才能歼灭旅、师乃至兵团建制的敌军。粟裕的三个纵队,无论火力装备,还是作战能力,都是一流的。三军合力中原作战,不仅能迅速改变中原局势,并可直接影响到全国各战场。&rdo;
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刘伯承摘下眼镜,感慨道:&ldo;粟裕了不起啊!改变中央既定的战略方针,是要有些勇气的。&rdo;
邓小平:&ldo;而这一点尤其难能可贵。粟裕不仅目光敏锐,有独到的军事谋略,还是一个胸怀坦荡、无私无畏的人。伯承,他需要我们的支持。&rdo;
刘伯承点头:&ldo;粟裕是个周密的人,他来电征求我们的意见,是恐有不周干扰了中央的决策。既然他的提议于全局有利,我们应该支持。&rdo;
&ldo;我们给中央军委和粟裕发个电报,提出我们的看法。有时从局部看到的问题,会对中央的决策全局有参考价值。与此同时,我们下一步的作战方向应继续向西,按原计划展开宛西战役。&rdo;
刘伯承的目光又回到地图上:&ldo;无论粟兵团渡江南下或是加人中原作战,都需要引敌西调,使他们顺利渡过黄河,跳出濮阳。&rdo;
4月18日,刘伯承、邓小平下达&ldo;宛西战役&rdo;命令。
同日,刘邓联名发电报给中央军委和陈粟:
照现在情况看来,我们担心的是过江很少把握。
……如果过江与自身准备尚不充分,则以退出几个月
为好(先派多支小部队去)。……如果粟部退出,加
入中原作战,争取在半后方作战情况下多歼灭些敌
人,而后再出,亦属稳妥,亦可打开中原战局。
河南濮阳1948年5月14日-l5日
古城濮阳沐浴在5月明媚的阳光里。
14日和15日,人民解放军总司令分别接见华东野战军第1兵团团以上干部和连、排、班长及战士代表。
朱德站在木桌搭成的讲台上,望着台下情绪亢奋的指战员,声音微微有些激动:
&ldo;同志们辛苦了!打了很多大胜仗,我来看看大家。来的时候,毛主席说了,他向同志们问好,祝你们为人民再立新功!&rdo;
掌声如潮,久久没能平息。
会场设在柏树林里。这是朱德自己选定的。柏树参天,葱绿茂密,荫凉幽雅,既空气新鲜,又便于防空。
这是朱德第一次视察华野,指战员们多是在木刻的领袖画像上认识自己的总司令的。现在这位三军统帅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被巨大的温暖包围着,忘情地鼓掌,忘情地望着这位传奇的巨人。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高大,身上穿着跟他们一样的粗布军装,束着腰带,打着绑腿,旧军帽下是张皱纹纵横的脸,黑胡茬子冒出老长老长。心的距离在观望中消逝,这种似曾相识的浑朴和这张饱经风霜的面容,使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无边的亲切如同身边的野花暗香悄无声息地浮动着。